查看完整版本: 瑞根 -【數風流人物】《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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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發表於 2020-4-5 04:09 AM

第五十九節 摻和不起

  「父親,目前朝中的情形撲朔迷離,貿然摻和進去,恐怕有害無益。」馮紫英沉吟了一下,「大同那邊邊鎮上牽扯利益太多,人家也未必願意讓你再去,或許你換一個相對沒那麼緊要的地方,說不定人家也就允了。」

  「換一個地方?大同鎮可是你爹經營了多年的地方,豈能說放手就放手?」馮唐連連搖頭,「而且你爹在那邊還有那麼多同僚和兄弟,他們都還指望著我呢。」

  馮紫英嘆氣不已,自己老爹這個腦瓜子怎麼就不開竅呢?

  很明顯幾方都不是很願意讓自己父親再回大同,王子騰不過是做順水人情罷了。

  那兵部尚書蕭大亨乃是太上皇心腹,再怎麼說不管兵部的事情了,但他畢竟是兵部尚書,若是他真的有意,那張景秋豈能阻擋得了?

  自己老爹在沒有獲得皇上認可之前想要去大同,只能徒增皇上懷疑,而那邊太上皇一系的人也不滿意你,你說你能行麼?

  馮紫英甚至可以打賭,就算是自家老爹找上蕭大亨,估計蕭大亨也會以各種理由推諉,最終也沒戲。

  說句難聽一點的話,那託人疏通關係的銀子就是白白打了水漂了,還不如拿給自己經營一點兒自己的產業還能產生一些收益呢。

  「父親,我明白您的想法,但擺在我們面前的情況就是這樣,這大同總兵關係重大,無論是誰都不會輕易讓步。」馮紫英字斟句酌。

  得把話說透,把父親的心思戳穿,恐怕才能讓他清醒。

  「您現在既非太上皇所看重之人,皇上對您也不是那麼信任,這種情形下,您覺得像大同總兵這樣的位置能讓您去麼?您信不信就算是你費盡心思讓人家勉強點頭,沒準兒明天哪位御史言官的彈章就能放在皇上面前?」

  馮唐咋然色變,一隻手卻無力的從書案上落下來,半晌沒有說話。

  其實有些問題他不是想不到,只是還總是抱著一份希望想要自欺欺人罷了。

  太上皇那邊真的認可自己,蕭大亨豈能這麼不聞不問?甚至連面都找各種託辭不見?至於皇上那邊他也從未抱希望。

  見父親頹然沮喪的模樣,馮紫英也有些不忍,但若是不點醒對方,只怕還要花上不少冤枉銀子去砸入那個無底洞。

  從現在開始這份家資也算是自己一份了,雖然不清楚這份家資究竟有多少,但肯定要花到刀刃上才行。

  「父親,此事不妨稍緩,天無絕人之路,東邊不亮西邊亮,我覺得麼,有時候你過於強求反而不成,而有時候您放寬心,也許就有意外收穫呢。」馮紫英寬慰自己父親。

  「紫英,問題是你爹還能有多少時間經得起這麼耗下去呢?」馮唐稍微振作了一下,喟然道:「也罷,你說的也有道理,看來太上皇和蕭大人他們是看不上我這個老朽了,怕是他們心目中有更好的人選了吧,可恨王子騰還在我面前裝瘋賣傻,糊弄於我。」

  「爹,不必介懷,王公在這事兒也做不了主,他掛銜右侍郎恐怕也未必是好事,沒準兒轉過頭就是一個坑也不一定。」馮紫英冷冷一笑。

  「紫英,在外人面前可不能這樣,咱們祖輩都是一起打生打死拼過來的,都是一體,現在四王八公里邊沒幾個能撐得起頭面了,王子騰算是咱們其中頂梁的幾個了,若是他都倒了,那咱們恐怕都不好過。」

  聽得自己兒子這種口吻,馮唐心裡有些膈應,他無法適應兒子一種外人的身份來評價這個群體,哪怕他對王子騰也有些怨言。

  「一體?什麼叫一體?您現在的情形是一體的樣子麼?」馮紫英不以為然,「父親,現在是皇上不是太上皇秉政了,識時務者為俊傑,良禽擇木而棲,我們馮家也許該好好考慮一下有些事情了。」

  馮唐臉色驟變,「紫英,這種話千萬不可傳入外人耳。」

  「父親,我肯定不會在外人面前說,但我說的不無道理吧?」馮紫英覺得自己父親似乎有些緊張過度了。

  「紫英,有些事情你不清楚。」馮唐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沒說,兒子還是太年幼了,再說他現在表現成熟,但萬一哪天口風不穩,那就要招來彌天大禍了。

  馮紫英不清楚這裡邊究竟還有什麼,但他知道肯定有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而且還是關乎到整個家族乃至整個武勳群體的秘密,這個秘密也許還只是一些最核心的人才知道。

  「對了,紫英,馮佑說你和那林如海的女兒……」

  這馮佑如何會變得如此八卦了?馮紫英簡直有些無語了,感覺他不像這種人啊,怎麼卻在這個事情上變得這麼碎嘴子?

  「父親,絕無此事,那林家丫頭才七歲,我也才十二歲不到,怎麼可能會……」

  「你還有一個多月就滿十二歲了。」馮唐正色道:「我和你母親商量過,要儘早替你訂親,最好十四歲就成親,我和你母親的心思你應該明白。」

  馮紫英是真的被嚇住了,十四歲就要成親?這特麼究竟是要誰的命?弄不好要不了幾天就要形銷骨立,一命嗚呼吧?

  「父親,我暫時未考慮此等事情,也真準備就此事要和父親商議,我打算好好讀讀書,後年參加秋闈。」馮紫英沉聲道。

  馮唐眉頭一皺,但聽到馮紫英說要參加秋闈大考,心中又是一驚一喜,「紫英,秋闈大考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你有把握麼?」

  「父親,我已經下定決心,哪怕考不中,那麼再下一科我也會繼續考下去,我們馮家要出頭,要擺脫被別人左右,還得要走這條路。」馮紫英態度很堅決。

  他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最終還得要回到科考上來,否則自己永遠不可能進入大周王朝真正的決策層,更談不上改變什麼自身命運和歷史軌跡了。

  「紫英,如果你不想這麼早成家,那也需要先把婚姻定下來,我聽馮佑說,那位林家小姐的情況,她不合適,身體太瘦弱,另外咱們這一群人,一般都要選門當戶對的,林如海是文官,是御史,和咱們天生就不對付,人家也不可能同意和我們這樣的門庭聯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20-4-5 04:13 AM

第六十節 馮府生活

  馮紫英對自己父親的觀點很是不解,怎麼還老是抱著這種囿於小圈子的故步自封心態?

  他對林黛玉真沒興趣,這丫頭現在看來純粹就是一個學齡兒童,半點都看不出姣花照水弱柳扶風的妖嬈風流,以他現在的心態也委實沒那個興趣。

  但是他對自己父親的這種自我封閉心態很反對,忍不住插嘴道:「父親,恐怕不是吧,賈家去了的珠大哥好像就是找了金陵國子監李祭酒的女兒吧?賈家怎麼就能如此開通?」

  馮唐卻想偏了,皺著眉頭道:「紫英,你莫不是真的看上了林家小姐?只怕是人家林家也未必願意同意這門親事,你別看到賈家女兒嫁了他,那不一樣,那個時候林如海也不過是一個舉人,祖上也不過是沒落的列侯,現在他官居巡鹽御史,便不一般了,要嘛就是和朝裡某位同僚結親,要嘛就會尋個有出息的文人士子招贅為婿,……」

  「父親,你想太遙遠了,那林公也未必如你所想這般狹隘。」馮紫英也懶得多分解,「這事兒就不必再提,我現在的心思就是讀書,還有兩年時間,我打算好好的去尋個好老師,讀讀書。」

  在父親書房了呆了半個時辰,馮紫英才出來。

  他能感覺得出來,老爹對自己的一些意見不太認可,但這已經是一個很好的變化了,起碼已開始正視和重視自己的意見了。

  萬事開頭難,前世中他對紅樓中的這些家族和人物還是略有知曉,馮家似乎是和四大家族同氣連枝,結果都不太妙,尤其「鐵網山打圍」事件更是成為紅學中的一個爭論焦點,衍生很多版本。

  但今日他已經看出來了,老爹依然堅持武勳貴族這一個群體不放,哪怕是這個群體內部其實嫌隙甚深,馮家也有點兒被邊緣化的感覺,但老爹還是沒有跳出這個窠臼的意願。

  這可能是已經養成了習慣,難以擺脫對這個群體的依賴性了。

  老爹最後欲言又止的神情讓馮紫英意識到恐怕這裡邊還有一些隱情,老爹也非那種毫無頭腦的粗漢,從自己的感覺來看,他其實也意識到了一些東西,但不知道為什麼卻不願意做出改變,或者說還對有些東西抱有希望,這也是馮紫英最疑惑的。

  不過現在他也沒太多心思來想這些,四大家族也好,武勳群體也好,短時間內還不會一下子就垮下去,自己還是忙自己的前途才是正經。

  記憶中的馮府印象在船上的時候都有些模糊了,但是一回到府中,很多印象就一下子清晰起來了。

  馮府規模不大,但是格局依然沿襲了許多貴族大家的架子,畢竟都是傳統武勳家庭。

  石獅子大門,兩邊也都有角門,平常出入都是從角門。

  東角門進去靠右邊就是就是馬房和車院,用一順桶脊青瓦簷的白牆隔開,外邊更是栽了一排一丈多高的青檀樹,一個拱形大門可供進出車院,平素要出門套車便是在這裡。

  西角門進去之後是一順廂房,則是夜裡輪值守夜的僕役們的臨時歇息之地,在往後便是一處雙扇木門,這是馮父的書房院,背後這一片便是馮氏宗祠。

  馮紫英對此印象頗深,小時候犯了大錯便會被父親拎著到宗祠裡好生教育一番,免不了皮肉之災。

  正面大門一個半箭之地的儀門,進入之後便是二進院了,正對著的是大廳,正廳背後處有暖閣,穿過暖閣,便是內廳。

  這一處內廳便是先前馮父馮母召見馮紫英的所在了,這是馮家主要人物商量重要事情所在,尋常僕役一般是不允許隨便進入內廳的,只有馮父長隨親隨和馮母的貼身丫鬟以及馮紫英身邊人和專門負責打掃的人才能進入,其他人都只能從內廳兩側小門繞行。

  再往後就是三進院,內儀門旁邊有一處穿堂,可以直通右面的側院,馮母、三位姨娘的居所都在這側院裡,除了馮母有一處規模較大的院子外,三位姨娘亦有自己的小院,其中最疼馮紫英的段姨娘,也就是馮母堂妹的小院緊貼著馮母的院落。

  馮紫英的居所也是一個小院,在母親和姨娘們院落的前面,與僕役們的院房隔著一道狹窄的夾道。

  「你就聽任少爺去瘋?走的時候我怎麼和你說的?你耳朵裡塞棉花了?」

  一個清脆的聲音正在小院裡斥責著誰,「枉自少爺平素對你那麼好,這種事情你為什麼不去?連人家一個小乞丐都知道知恩圖報捨命一行?你呢?」

  「雲裳姐姐,連佑叔都被少爺給說服了,我,我真的……」瑞祥的聲音顯得狼狽不堪,甚至還有點兒哭腔了。

  「你,你什麼你,你就是膽小如鼠,怕死!少爺都能去,你不敢去?你不是平素上樹掏鳥下河撈魚啥都敢麼?怎麼這個時候就縮著腦袋了?」

  那個悅耳的聲音在空氣中蹦跳著迸發而出,讓整個小院裡沒來由的多了幾分清涼爽利的感覺。

  「專門讓你守著少爺別出事兒,這可倒好,出去一趟,就弄出這麼大動靜來,佑叔都被老爺責罰去城外守莊子去了,我看你甭想在府裡呆了,趁早打發出去,城門洞裡去要飯吧!」

  「雲裳姐姐,真不是我不去啊,我去了也不行啊,佑叔說多一個人就多一分暴露的危險,那小乞丐是本地人,他地頭熟啊,沒他少爺也出去不了啊。」瑞祥真的著急了,幾乎要哭出聲來,「我不是沒想陪著少爺去,但根本就不行啊。」

  馮紫英也有些好笑,這瑞祥其實就比雲裳小月份,平時在外人面前可是吆五喝六,人模狗樣,但是在雲裳面前幾乎就像是老鼠見了貓。

  雲裳也比自己還小一個月,但是這教訓起人來可是半點不饒人,馮府裡邊是有名的潑辣精細。

  「哼,我看你是根本沒膽去,怕是早就嚇得瑟瑟發抖了吧?」少女語氣裡充滿了輕蔑,「你就是嘴尖皮厚腹中空,平時鬧騰比誰都厲害,真要上陣了卻是半點兒都幫不上忙,少爺這一次也是所幸沒出事兒,若是出了點啥差池,我看你還有臉回來不?」

  「雲裳姐姐,我知道錯了,下一次無論如何我都要跟少爺走到一起,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皺皺眉頭就是小鱉養的!」見少女口氣略有鬆動,瑞祥趕緊遞話:「雲裳姐姐的話我已經記在心上,再也不會忘記,哪怕少爺打死我,我也得跟他在一塊兒。」

  「這次就饒過你一次,再有下次?根本沒有下次了,你記清楚了。」少女心裡又有些擔憂起來,「聽太太說,少爺又被老爺叫去書房了,這麼久都還沒出來,莫不是老爺還在責怪少爺?」

  「雲裳姐姐,不至於吧?少爺不是平安回來了麼?」瑞祥也有些惴惴不安,馮佑都受了懲罰,他這個隨身小廝只怕也跑不落,雲裳姐姐罵一頓都是輕鬆的,老爺太太要懲罰起來,那就難受了。

  「你以為平安回來了就行了?少爺這一次如此魯莽行事,這一次僥倖沒事兒,下一次呢?哪有每一次都能幸運的,我倒是覺得老爺好好教訓一下少爺也是好事兒,……」少女聲音突然提高幾度,「誰讓他和你一樣都是不聽話不省心,……」...<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20-4-5 04:14 AM

第六十一節 雲裳

  「喲,我這一進院子就聽見有人詛咒我該受教訓責罰?」馮紫英踏進院子,似笑非笑的搖著手中摺扇,「有這麼當丫頭的麼?」

  哪怕是已經有了一些印象,但是見到少女的面容時,馮紫英也忍不住讚歎一聲,這丫頭絕對天生一個美人坯子。

  一張略尖的錐子臉,嗯,換了現代說法就是網紅臉了,只不過因為年齡原因小一號,一雙眼睛特別大,甚至有點兒動漫美少女的那種雙瞳幽光瑩瑩的味道。

  不過鼻樑過於高挺有些破壞了女孩原本很柔潤的俏靨,讓女孩的面部特徵更明顯的同時也顯得有些銳利的感覺。

  朱唇絳點,眉若春山,還有那和尋常丫鬟有些不一樣的斜梳雙髻,加上之前還沒聽到馮紫英聲音時背對馮紫英,暴露在馮紫英眼前那白皙細潤頸項上的淡黃絨毛,給馮紫英一種很萌動的驚豔感。

  照理說這不該發生在一個不足十二歲的小丫頭身上,而且對馮紫英來說,這丫頭也是六歲就跟著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但是這一走十多天之後,這種略感陌生和變化的心態讓他的心房在那一刻也有些顫慄。

  「少爺,你回來了?」差一點兒就要蹦到馮紫英的懷裡,但很快又意識到了一點兒什麼,傲嬌的聳了聳鼻翼,雙手一抱在右肋下福了一福,臉色卻沉下來:「少爺便是不愛惜自己,也當替老爺太太想想,這樣魯莽行事若是出個差錯,老爺太太怎麼辦?」

  看見對方一副小大人的模樣,馮紫英忍不住就想要揪住對方那高挺的鼻樑,似乎是早就預料到馮紫英會有這般舉動,少女向後退了一步,冷著臉道:「少爺放尊重一些,婢子雖然輕賤,但也……」

  「雲裳,是不是來勁兒了?」馮紫英蠻橫的打斷對方話,「我爹我娘才分別訓了我一頓,少爺我現在正是氣悶想要放鬆一下自己,怎麼你又打算再來強調一遍?你比我爹我娘還厲害?」

  被馮紫英擠兌得臉有些發紅,少女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反駁對方,對方拿老爺太太來壓自己,若是要反駁似乎又對老爺太太不敬。

  馮紫英也就是有意抬出自己父母倆壓對方,否則以這丫頭的舌尖牙利,只怕這一頓埋怨責怪又得要好一陣,現在見堵住了對方的嘴,馮紫英自然也要給對方台階下,否則自己這後邊的生活就不好過了。

  「好了,雲裳,我知道我這一次行為有些草率,我以後一定記住你叮囑我的,不會輕易犯險,不過你不瞭解當時的情況,我也是迫不得已,……」

  順水推舟的把台階給對方遞上,少女臉色才慢慢好看起來,跟著馮紫英進了房,又狠狠睃了一眼也鬆了一口大氣的瑞祥,唬得瑞祥趕緊閃一邊兒去。

  看見少女坐在書桌邊上,雙肘撐著臉頰聽得自己繪聲繪色的講述當日在臨清的歷險故事,馮紫英突然意識到恐怕現在的生活才是自己的日常生活。

  臨清歷險記不過是特定情況下自己的頭腦發熱之舉,雖然的確換來了成功,但是失敗的機率更大,弄不好就要身陷囹圄,甚至死於非命。

  「啊,少爺你是說你用你和林家小姐訂親才算是打通門房讓人家幫你通傳?」少女有些著急,「這合適麼?女孩子的名節很重要的,你又說那喬御史是林家小姐父親的同科,這日後如何是好?」

  「情急之下,應機權變也是不得已之舉,否則你以為以那位喬御史的性子,他會見我?」馮紫英其實也知道這事兒有些不妥,但那時候也是沒得選擇。

  喬應甲估計再有半個月就得要進京,到時候若是這話從他嘴裡傳出去,只怕很快就要傳到賈家,然後就是林家的耳朵裡去了,所以他還得要想辦法在喬應甲進京時去把這個漏洞給堵住。

  「少爺這樣做雖說是事急從權,但是也要考慮人家林家小姐以後怎麼辦。」少女似乎還在糾結這個問題,忽然間又想到什麼:「那林家小姐父親是御史,和少爺也算是門當戶對,我也聽太太說要儘早和少爺你尋一門親事,少爺你說這算不算是有緣千里來相會呢?」

  馮紫英似笑非笑,再也忍不住在對方臉頰上扭了一把,「你就這麼希望少爺成親?就不怕少爺尋個喜歡拈酸吃醋的惡婆娘,到時候你可就慘了,怕是每天不是挨罵,就是被去罰著刷馬桶,弄不好就被拉出去配個小子,……」

  前面兩句話少女倒也沒什麼,但是最後那一句被拉出去配小子,卻讓少女臉上掠過一抹懼色,但是隨即少女便強作精神:「日後少奶奶若是不喜歡雲裳,雲裳便回太太那邊去,……」

  「哦?我聽母親說,你是從後房裡挑出來的,難不成你也要回後房去?」

  後房是負責漿洗和打掃清潔干雜活兒的統稱,雲裳是六歲時候被給馮紫英母親挑出來給馮紫英當貼身丫鬟。

  先前還不覺得,但後來雲裳越長越出挑,倒反而讓馮母有些擔心了,擔心自己兒子太過年輕就被這些狐媚子勾搭傷了身體,所以也是百般防備,甚至有意要換雲裳,若非馮紫英堅決不同意,只怕雲裳早就被換了。

  「回去就回去,我也不是干不了那些活兒。」雲裳猛地一仰頭,連帶著耳際的髮絲都飄灑起來,眼圈都紅了,「只要少爺說一句不願意雲裳跟在身邊了,今日我便去稟了太太,回後房去,也省得太太記掛!」

  馮紫英沒想到自己和母親之間的爭執,雲裳居然也知曉了,但這丫頭聰慧機敏,自己母親的心情臉色怕是早就被她洞察,所以也搖搖頭:「那若是我說願意你跟著我呢?」

  馮紫英的話如同一股甘霖注入已經有些動搖的少女心房中,緊緊抿著嘴唇:「若是少爺願意雲裳跟著,雲裳便是跟著少爺一輩子做牛做馬都願意。」

  馮紫英刮了一下對方鼻子,「你這話可別對外說,省得我娘聽了又要起疑,你也別怨我娘,她也是怕我和你年齡太小,不懂事兒,……」

  「婢子哪敢怪太太?只是婢子自家持身正,為何卻總招閒言碎語?生得標緻一些也不是雲裳的錯,為何……」少女低垂下頭。

  「好了好了,再等幾年,沒準兒我娘就反而喜歡你長得標緻了。」馮紫英逗弄著對方笑道。

  雲裳一時間也沒有反應過來,愣怔了一陣之後才回過味來,頓時霞飛雙頰,站起身來,恨恨的一跺腳:「少爺,你怎麼出去一趟也學著這些渾話胡話?若是讓太太聽見,那還得了?」

  馮紫英越發好笑,「所以只要不讓太太聽見就行了,嗯,好了,不提這事兒了,去替我泡一碗茶來,我也乏了,看會兒書,該用晚飯了。」

  見馮紫英扯開話題,少女氣鼓鼓的其出門去替馮紫英把茶泡來,實在不放心,又叮囑道:「少爺,日後這些話可千萬別再說了,外人聽見真的就害了雲裳了。」

  「行了,我知道了,沒誰害得了你,除了你家少爺。」馮紫英也知道雲裳是擔心母親身邊的那個萬祿家的。

  那是母親從娘家帶過來的陪房,對母親倒是忠心耿耿,自家一張馬臉,卻見不得別人生得標緻。

  家裡幾位姨娘裡,除了母親堂妹她不敢招惹,便是另外兩位姨娘有時候都免不了要受些閒氣,若是這府裡的小丫頭片子們,那就更是畏之如虎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20-4-5 04:16 AM

第六十二節 京城居不易

  以前馮紫英到時沒多少感覺,因為萬祿就是府中的二管家,除了馮壽那是父親昔日的奶兄,現在是大管家外,但馮壽一般只管父親身邊的事務,平時也是跟著父親在大同那邊,現在這邊府中的日常事務基本上都是萬祿在管。

  這家庭大了也的確是個麻煩事兒。

  要說馮家算是比較單薄的了,馮父這一輩,馮秦馮漢馮唐三兄弟,上邊兩個要嘛戰死疆場要嘛病歿,都沒有能成家立業,只有馮唐算是熬出來了,襲爵,把神武將軍個牌坊給接了下來。

  但馮紫英的祖父早在十年前就離世,祖母去世更早,所以人丁單薄,幾個姨娘裡除了蘇姨娘生了一個女兒才五歲,也就只有馮紫英這個嫡傳獨子了。

  即便這樣,閤府上上下下也是百十號人。

  除了幾個主子外,馮父的長隨親隨就有四五個,馮佑就是其中一個。

  還有馮母和幾個姨娘各自從娘家帶過來的丫鬟僕從,零零碎碎又是十來號人。

  然後就是府中日常的僕從了,養馬趕馬的,架車的,花匠石匠泥水匠,漿洗房,負責日常清潔衛生的,還有負責廚房的,守夜的護衛等等。

  別小看,這一算下來,全府上下主子把姨娘們算進來,也就是六個,但幾乎每個人都得要攤上十來個人伺候,每個月光是這筆月例銀子開銷都高達兩三百兩。

  這還沒算日常吃穿住行的花費。

  除開日常常規開支,這平素的娛樂性和社交性的開銷也不小,時不時還得要看看戲,踏踏春,進進寺廟道觀禮佛崇道,得打賞吧?

  今兒個這個姨娘要擺一局,明兒個哪個府上的太太姨娘又要回請,後日裡,那位世交家裡七大姑八大姨又要祝壽過生了,這零七八碎的,只有你想不到的。

  原來馮紫英沒計算過,但是現在想一想這京城居不易恐怕是從古代就已經開始了。

  手裡持著書卷,馮紫英卻是想得很多。

  家中財政狀況他不是很清楚,但是應該還算是過得去,否則父親也不可能有餘力來謀劃起復。

  這年頭起復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尤其是像馮父這種武勳,位置就那麼多,人人都盯著,個個都有背景,那就得既要說關係人脈,又得要銀子。

  在離開京城赴臨清時馮紫英就隱約聽父親和母親說估摸著要花一兩萬銀子來打點,那個時候還沒有這個意識,但現在算下來,這可真是一筆不可小覷的數目了。

  一個中等人家年開銷不過二十兩,要打點復起這麼一樁事兒,就得要花費這麼大,這大周王朝的內部貪腐問題有多大。

  光是一個虛銜的神武將軍,每年光是應酬打點就消耗不少,而沒有了各種冰炭孝敬和其他隱性收入,這馮家就真的很難再支撐下去。

  這是很現實的問題,這應該也是父親一門心思要想儘早起復的緣故。

  只有身處其中,馮紫英才深刻感受到要在這個世界上生存下去也並沒有那麼簡單,哪怕自己這還是在一個頗有底蘊的家庭裡。

  蛇大窟窿大,各種花費就少不了,而且你還得把場面撐起來,否則一旦被人窺穿了虛實,只怕跌落就還得更快。

  馮家用飯是各用各的。

  即便是馮紫英也基本不跟父母一起用飯,而馮父馮母以及姨娘們也是各自在各家院內用飯,只有太太相招才會和太太在一起用飯。

  用飯沒有想像的那麼奢侈,但也不簡單。

  三四個菜裡,包含內容豐富,小醬瓜,醃鵝脯,清蒸魚,燉乳鴿,那端出來的砂鍋裡白漣漣的鴿脂如乳湯一般,看得馮紫英胃口大開。

  在臨清這十多天裡,幾乎就沒怎麼吃好過,福嬸能做,但是哪裡比得上家裡這般順心?

  這都是些自己平素喜歡的,哪怕是穿越了的這個靈魂,也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這種奢靡的生活,就衝著這個,馮紫英都覺得自己該好生努力一番。

  侍候著馮紫英用飯的自然是雲裳,像瑞祥這等小子都是在下院裡去吃,這也是大戶家的規矩。

  馮家固然無法和賈史王薛四王八公這些豪門大家比,但也是幾代養成,多少也已經養成了一些規矩。

  馮紫英到時候很想讓雲裳來陪著自己一塊兒吃,但是他也知道雲裳絕對不會接受,自己也會被視為另類,所以也就索性放下這些不切實際的想法,自個兒享受了。

  吃飯了送來一碗消食湯汁,喝了便放下,雲裳遞上熱毛巾擦拭嘴巴,然後便把東西收拾起來送出去,自然有人在外邊把這些接走,幾乎是沒有半點阻滯,如行雲流水一般,顯然是長期養成的習慣如此。

  這才是真正的大戶人家的生活。

  馮紫英覺得穿越這麼久來,怕是今日是自己最舒坦的一日了,日日都是這等享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怕是做皇帝都不換,只是這等生活也需要奮鬥。

  不但要奮鬥,而且要拿出自己的智慧和經驗,從現在起就要全力以赴,不僅僅是自己一個人,整個馮家的資源,都需要在自己有效調動起來,圍繞著馮家的命運來奮鬥,當然自己則首當其衝。

  坐回到書房裡,桌案上擺放著上好的竹材羅紋紙。

  這種竹材羅紋紙要比青檀羅紋紙略微粗一些,但是更具韌性,吸水性不如青檀羅紋紙,但一樣價值不菲。

  提起狼毫,馮紫英活動了一下手腕,已經很久沒有寫毛筆字了。

  這具身體其實也略有基礎,但比起前世的自己來,肯定要不如許多,而且這隻手也顯得要小許多,

  雲裳早已候在了一旁,替馮紫英磨墨,待硯台裡的墨汁合適,馮紫英這才提筆。

  寫什麼?當然是寫下一步的打算和計畫。

  魂穿這十多天來,馮紫英一直想要好好把自己未來捋一捋。

  自己這具十二歲身體裝的靈魂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現代靈魂,那麼迫不得已要在這個世界生存,甚至想要生存更好,那就得融入,並利用前世的智慧經驗來謀求最好的機遇和狀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20-4-5 04:18 AM

第六十三節 仕途經濟

  思考了一陣,馮紫英先寫下了兩個字,讀書。

  讀書是最重要的,這是這個時代唯一進入政治權力核心的根本。

  像自己這樣的單個人,意圖一下子靠自身力量扭轉乾坤,那是不現實的,而想要利用和整合更多的資源,無論是政治資源還是經濟資源,那都要自身先壯大起來,你才有資格吸引、招攬和利用別人的資源。

  資源都是相互的,從來沒有說你只索取而不付出,你要讓人家跟附驥尾,或者你想要跟附別人的驥尾,你都得要表現出自身的價值來。

  讀書,過鄉試、會試關,舉人和進士資格,只有取得這兩項資格,你才可以說你具備了踏入大周政治中心舞台的基礎,所以馮紫英哪怕明知道科考對自己的難度有多大,也要準備去搏一把。

  要讀書,就得要選擇好的老師或者書院,甚至需要一個更好的學習環境,這都很重要,尤其是對自己這種本身基礎較差的。

  好在自己也並非沒有優勢,大周的科考比起前明的八股取士已經有了比較大的變化,那種純粹靠經義論述的格局已經不再,尤其是格式不再那麼拘泥,而相對來說務實性的策論比重大大提升。

  這也是太上皇時代就開始的一些變化,這一度讓很多讀書人不滿,但是這個變化終歸堅持下來了。

  這對於自己來說是一個好的趨勢。

  好歹自己前世也算是政論高手,當過多年領導秘書,辦公室副主任、主任多年,寫文章是拿手好戲,尤其是這種政論策論性的東西更是小菜一碟,當然這還需要針對大周當下的實際情況來,不過這不是大問題。

  從讀書延伸,那就是要積累足夠的資源,房師座師和同年同科同鄉,這些都是在實打實的資源,在這個世界裡這些資源的作用更大,所以都需要通過各種方式來汲取和積蓄。

  讀書是第一要務,但是並不是說其他事情就不能並行了。

  像一些人脈和關係需要慢慢鋪設和積攢起來,甚至要利用各種機會不斷加深鞏固,比如陳敬軒和喬應甲,比如張瑾,甚至也包括賈雨村和薛峻,以及衍生出來的賈王薛三家。

  自家年齡是個大問題,很多事情還不能參與,但馮紫英也已經打定主意要插手父親未來的仕途之路。

  謀起復可以,但不能胡亂站隊,那關係到未來長遠利益格局。

  更沒必要亂砸銀子,好鋼用刀刃上,真要用銀子的時候,不會吝嗇,但是這樣見人就撒就毫無意義了。

  自己老爹在政治嗅覺和視野上還是差了一點兒,極有可能是囿於身份傳統,也有可能的確還有一些自己未掌握的秘密,但無論如何都不可取。

  除開這些,那就是經濟上的經營也要開始先行做起來,坐吃山空,等到最後真的需要花錢的時候卻捉襟見肘了,那才糟糕,只不過這一點上,父親似乎不怎麼管,還得要在母親那邊下點兒功夫。

  雲裳就這麼看著這位少爺在這裡有一筆沒一筆的寫著東西,跟了馮紫英幾年,她好歹也能認些字,甚至一般書信都能湊合寫著,但今日裡少爺寫的這些東西她卻看不明白。

  讀書她知道,但接著寫國子監和書院,她也大致明白,緊接著寫了一個「歷事制度」,她就不懂了。

  然後就寫了什麼「人脈」、「資源」、「經濟」等等就更是她不懂的東西,而且還劃線把它們連起來,中間更用一些看不懂的符號標註,到最後呆呆的看了半晌,似乎在想什麼,最後卻要自己把這些拿去燒了。

  雲裳覺得這一趟出去回來之後,似乎眼前這個昔日還有些青澀稚嫩的少爺有些變了,雖然依然對自己很親暱,甚至還多了幾分憐惜的感覺,但是他全身上下總縈繞著一種說不出的異樣氣息,怎麼說呢,就是很神秘,讓雲裳完全看不穿猜不透了。

  想想他在臨清幹的那些事兒,如果不是從素來嚴謹的馮佑嘴裡出來,而且又得到了瑞祥的證實,打死雲裳都不相信這是那個對什麼事兒都還有些漫不經心的小少爺。

  真的變了,躺在外房床上的雲裳一晚上都輾轉反側,而內房裡的那個少年似乎卻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些。

  這一夜馮紫英睡得很不踏實,一夜無數個夢混雜在一起,充斥在腦海中,而在臨清這麼多天,卻從未有過這種情形,反倒是回到家裡卻成了這樣。

  到第二天早上雲裳侍候他穿衣洗臉,他似乎一下子也就開竅了,很自然的接受了這些原本還有些不太適應的服務。

  「老爺昨晚回來晚了?在哪裡歇的?」洗漱完,用了早飯,馮紫英凝神運氣。

  照理說自己該去國子監報到了,但是國子監的制度其實已經有些淪為擺設,像馮紫英這種專門請假的都屬罕見,具備了專門手續,而且還請祭酒簽了字,而有些人則是不屑於在國子監讀書了,只是因為需要這個資格,每月一考的考例也必須要到。

  雲裳驚了一驚,這誰敢去打聽老爺昨晚在哪個姨娘或者太太房中歇息,活得不耐煩了?

  怕也只有少爺敢這麼問,但也屬唐突了。

  見雲裳不敢回答,馮紫英這才反應過來,搖搖頭:「算了,我去太太那邊。」

  到了母親那邊請過安,馮紫英知道父親應該沒有在母親這邊歇息,估摸著在哪位姨娘那邊,或者就直接在書房那邊歇了。

  「父親昨晚回來晚了?」

  「你爹昨晚去赴宴,好像是哪位兵部員外郎母親祝壽吧,回來晚了,在你姨娘那裡歇的。」馮母對於家裡的情況還是瞭如指掌的。

  馮紫英知道母親嘴裡這個姨娘肯定就真的是在姨娘那裡,若是在蘇姨娘或者謝姨娘那裡,必定是要提姓氏的。

  「父親還沒起來?」馮紫英隨口問了一句。

  「你姨娘打發人來說了,昨兒個可能喝多了,估計這會兒差不多也該起來了吧?」馮母倒也不在意,看著自己兒子小大人一般在自家面前,也覺得有趣:「兒啊,往日你可是難得來我屋裡一坐,問個安就像火燒屁股一樣要走,今日卻如何能安穩下來?」

  「唔,是有些事情要和父親母親商量。」馮紫英瞥了一眼母親身邊的丫鬟明珠,但見母親毫無反應,知道明珠肯定算是母親身邊的貼心人,便道:「兒子是想問問家裡現在的營生和花銷情況。」

  馮母吃了一驚,這個兒子怎麼會突然問起這些事情來了?以往可是從未半句提過這些東西,也從來就不感興趣,甚至還有些不屑一顧,怎麼現在還專門問起來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20-4-5 04:20 AM

第六十四節 家族

  「兒啊,怎麼突然想起問這個,家裡的事情我也沒怎麼問,都是你姨娘在管,你蘇姨娘和謝姨娘也各管一攤,每季報賬,每年算賬,怎麼了?」馮母笑了起來,「莫非準備讓娘要把家裡這些交給你不成?就算是你要成親,那也得要兩年,新婦要接手,也要學學吧?」

  「不是,兒子是在考慮,咱們在京裡坐吃山空,尤其是父親那邊近期消耗甚大,若是再不開源,怕是這等生活是難以維繫太久啊。」馮紫英想了一下,還是和盤托出。

  「另外兒子這一趟回了臨清,發現馮氏一族在臨清已然沒落,雖說還名列三大家,但實際上與周家、任家相差甚遠,馮氏其他幾房已然淪為了尋常人家,從事賤役、幫傭者甚多,甚至不少子弟有雞鳴狗盜之行,臨清州府章府尊和何推官言談間都甚是遺憾,這還是當著兒子的面,沒準兒轉過背,恐怕就是輕蔑和不屑了。」

  馮母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馮家雖然離開臨清多年了,但是誰都知道馮家能名列臨清三大家,就是公公這一支從龍打下了偌大基業,但是公公已經去世,而大伯二伯都已經過世的情況下,馮家家門振興其實都落在了自家丈夫身上。

  這馮氏一族要振興其實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這就涉及到大量的開銷,祖宅的修繕甚至興建,馮氏宗祠的擴建,還有馮氏一族子弟的讀書求學乃至上進,這些都是事兒,可馮家在臨清那一兩百畝地和幾個商舖哪裡撐得起那麼大開銷?

  馮佑回來之後已經隱約提起過自家兒子在臨清的所作所為,這讓馮母就很不高興。

  當然她不會怪自家兒子,而是怪馮佑為何不阻止鏗哥兒的行為,現在兒子又提起這事兒,不能不讓馮母感覺到有些不一樣了。

  馮母也知道這等情況下,怕是有些事情也是迴避不了的,若是臨清三大家的名頭在自家丈夫身上失去,只怕日後丈夫走到哪裡都是要被戳脊樑骨的,這也是不能接受的。

  見母親不語,馮紫英也知道自己的話是打動了她的心思,繼續道:「父親算是咱們這臨清馮氏一支的頭面人物了,大伯二伯都不在了,蘇州馮氏那邊太遠,我們好像也沒太多聯繫,日後無論是臨清這邊還是蘇州那邊提起咱們北地馮氏,恐怕都會先把父親盯著,所以這事兒父親和母親還是需要斟酌一下。」

  馮母猶豫起來,似乎也覺得兒子的話語不無道理,這北地馮氏一族似乎就看著自己丈夫這一支了,若是馮氏就此沒落,日後怕是所有族人都要罵的。

  「兒啊,現在家裡的情況你也清楚,你爹現在還賦閒在家,想要重回大同遙遙無期,這銀子水一樣的使出去,卻沒見個回音,若是單靠著現在家裡這點兒支撐,怕都難以持久,若是再有其他花銷,只怕就更難了。」

  馮母嘆了一口氣,「要說咱們家裡都算比較省的了,你看看人家家裡,不說其他,就說錦鄉侯、壽山伯、景田侯這些家裡,哪個家裡不是一兩百號人養著?出門風風光光,哪像咱們家裡這般省吃儉用,出門精打細算?我還琢磨著實在不行,就再放點兒人出去,也省幾個。」

  馮紫英無語,就自己家裡這樣,還叫省吃儉用精打細算?

  當然你要和賈家王家這些家裡比肯定不如甚多,但是人家枝蔓繁多,又是一門兩國公,或者人家現在就是京營節度使兼兵部右侍郎,你能比麼?真不一樣啊。

  「母親,咱們也不能和別人比,俗話說好,看菜吃飯,量體裁衣,父親現在還賦閒,家裡也有百十號人要養著,而且越是這個時候越是不能隨便裁減人,否則這流言蜚語出去,還得把咱們馮家埋汰得更不像話。」馮紫英趕緊道。

  這個時代可不比後世,打發人走人簡單,但是這背後酸話那可就真的相當毀人了。

  這要傳出去馮家連僕人婆子丫鬟小廝雜役都養不活了,那說明什麼,只能說明你這家要垮了,尤其是你是簪櫻之家累世幾代的勳貴,不是某些想要沽名釣譽的文官,就更容易被視為家族沒落的徵兆。

  馮母沒想到自己兒子居然想得這麼深遠,好生一想,還真的是如此,讓她也是出了一身冷汗。

  她還真打過這個主意,家裡八九十號人,吃閒飯的恐怕也不少,打發出去一些也說得過去,但卻沒想到這一層。

  「兒啊,以你之見,現在當如何?」段氏慢慢琢磨出來自家兒子怕是有些想法才會專門來找自己說這番話。

  丈夫不管事情,也只知道家裡每年營生收入和開銷的大概,都是她和妹妹在管,但丈夫現在開銷大,營生卻不比原來有什麼變化,這就不得不多考慮了。

  若是丈夫真能復起也就罷了,但現在看起來還沒有准信兒,而且兩三年自家兒子又說要面臨這議親成親的事兒了。

  若是娶了新婦,這宅院肯定就小了。

  原來也和丈夫商量過,把後邊再擴一擴,隔壁的那一處破落院子如果可以的話也買下來最好,加上重新修建布設,這一來二去花銷可就海了去,估計沒十萬八萬打不住。

  想到這裡段氏也有些犯愁,這都是擺在明面上實打實的花銷,還沒算各種預想不到的支出,每年這一大家子的開銷那麼大,收入卻始終不增,這就是大問題了。

  「母親,其實也很簡單,開源節流,但節流對於現在咱們家來說,很容易出問題,若是父親被朝廷大用的時候節流裁人都都還是個好事兒,但現在絕非合適,甚至咱們還得要適當添補的人手。」馮紫英不慌不忙的道:「最好的辦法就是開源,咱們不能老是守著這一畝三分地的營生上,還得要另外找些門路謀劃營生,才能維繫馮家不倒。」

  「看來你是找到什麼路子了?」門外傳來馮唐的聲音,顯然是剛起床就過來了。

  馮紫英趕緊起身行禮,「父親。」...<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20-4-5 04:24 AM

第六十五節 深謀遠慮

  馮唐背後還跟著一個女人,模樣倒是和母親段氏有些掛像,但臉要尖一些,也要年輕許多,頗有幾分姿色,那便是段姨娘,也算是馮紫英真正的姨娘。

  大周婚制和前明也有些不同,張氏崇信古制,推崇姬氏所建大周,婚姻制度也略有不同,尤其是在貴族士紳中,除了妻妾制度之外,還有一個媵制。

  所謂媵,往往都是家族聯姻的時候嫡妻嫁過來的時候可以陪嫁庶出、同宗姐妹或者侄女,因為是庶出或者同宗,身份肯定不會太高,特別是在男方人丁單薄且嫡妻無子的情況下,這種庶出或同宗女子所生的兒子可以最大限度避免妾出子繼承夫家家業,保護妻家家族利益。

  當然這主要是指貴族士紳的婚嫁才能出現這等可能涉及到雙方家族聯姻利益牽扯面較寬的問題,也才會有這種近似於婚姻補充的制度。

  比起純粹的納妾,這種媵妾地位明顯要高於一般納來的妾,甚至可以在正妻身故之後接替成為正妻,若是正妻無子的情況下,其子也可以視為嫡子,即便是在正妻有嫡子的情況下,媵子女的地位也要高於一般的妾生子女。

  媵既可以是嫡妻嫁過來時就陪嫁過來,也有可能是嫡妻嫁過來之後多年無出,然後再物色自己庶出或者同宗姊妹、侄女嫁過來。

  這種情形在戰國秦漢乃至三國時代都比較流行,倒是在唐宋並不多見,但在大周王朝建立之後,推行許多古制,這種制度又有恢復。

  馮母嫁給馮唐之後幾年一直無出,後來馮母才將這一個堂妹納入為媵,但沒想到自己這個妹妹嫁過來依然無出,倒是自己又等了幾年生下了馮紫英。

  「見過姨娘。」馮紫英這個姨娘雖然無出,但是一直很喜歡馮紫英,幾乎是一手把馮紫英帶大的,現在這位姨娘也不過三十歲出頭,比馮母要小十歲。

  「我的兒,來,讓姨娘看看,昨日回來你也不來見見姨娘?」小段氏在自己姐姐和丈夫面前就沒有其他兩個姨娘那麼拘束,對自己這個一手養大的「兒子」很親熱。

  「沒事兒,姨娘,沒馮佑說的那麼誇張,再說了,我翻了年就十三歲了。」馮紫英故作不滿的道:「而且我也有朋友陪著一道,他對那邊情況很熟悉。」

  他的生日是九月初二,馬上就要滿十二歲,按照這個時代的規制,翻過年過了春節就算是十三歲了。

  「哼,你那個朋友比你年齡還小,能濟得什麼事兒?若非馮家祖上積德,上蒼庇護我馮家,你怕是早就……」

  馮唐昨日赴兵部員外郎的宴,這才在席間聽到了很多關於自己兒子的傳言,這讓他又驚又喜又憂,席間免不了就多喝了幾杯,所以回來也就有些晚了。

  「老爺!」段氏和小段氏同時發急,只有這一個獨苗,可當不起這等晦氣話。

  馮唐自然不會說下去,只是哼了一聲,這才坐進椅中,小段氏也就挨著自家姐姐下手坐下。

  「說吧,你又有啥主意?」對自己這個兒子,馮唐是真的不敢小覷了。

  昨晚席間兵部員外郎和一位兵部主事都提到了從山東那邊傳來的消息,稱漕兵能順利剿滅山東剿匪叛亂,得益於幾個原因。

  一是漕運衙門上下一心,總督、御史和總兵官勇於任事,將士上下效命;二是龍禁尉消息靈通,搶得先機;三是地方上士紳通力支持。

  其中也專門提到了馮紫英的情況,稱他甘冒奇險通過山陝糧幫與龍禁尉合作,成功的策反了部分附從亂匪,這才能夠如此順利的一舉解決了臨清叛亂。

  這個消息是從兵部要員們嘴裡傳出來的,自然不假。

  更讓馮唐又驚又喜的是按照兵部和山東方面上報的這份戰績裡,自家兒子的功勞幾乎就是鐵板釘釘跑不掉了,尤其是稱他智勇雙全,少年無雙,這般誇讚若是能當得起,只怕就真的要傳入皇上耳朵裡去了。

  當然這裡邊也有幾分擔憂,自家兒子才十二歲就落下這般名聲,日後若是沒能混出一個好前程,只怕又要落下一個小時了了大時未佳的方仲永名頭了,這是馮唐決不能接受的。

  這意味著兒子恐怕單單要走蔭監這條路都有點兒過不去了,如他自己所說,恐怕還真的要走鄉試會試的路,不考出一個舉人進士來,還真不好交代。

  正因為如此,馮唐這一夜過去,心態也就有些變了,甚至一大早醒來之後還在床上想了好半晌,這才起床過來,沒想到兒子已經在這裡遊說其母了。

  「兒子現在已經和母親說了,如今馮家情況不同以往,得有一些改變。」

  馮紫英見父親也如此關心,也更為高興,相比於說服母親,若是能讓父親點頭,這事兒就要好辦許多。

  「一是臨清那邊咱們馮家不能再這樣下去,應當像周家和任家一樣,一方面要把馮家其他幾房人給好好梳理一下,若是有資質有潛質的少年和年輕人還是應當要想辦法予他們一些機會,甭管是讀書也好,做點兒營生也好,還是為吏也好,總比他們守著那一畝三分地強,還有不少人淪為幫傭甚至更為不堪,該接濟還得要接濟,該幫補還得要幫補,不能放任這樣下去。」

  馮紫英的話讓馮唐有些難堪,但不得不承認兒子的話很有道理。

  之前他要嘛長期在大同,要嘛在京師這兩年賦閒主要心思也是放在自己起復的事宜上,沒心思管其他,現在看來自己這方面竟然還不如兒子看得深遠。

  「唔,那這事兒你準備怎麼做?」馮唐問道。

  「我的意思是家裡出資捐建或者助建族學,又或者書院,讓馮家子弟從蒙學到經學,都要辦起來,如果條件允許的話,甚至還應當吸納一些外邊的貧寒學子來就讀,這樣既有助於我們提升我們馮家的在本地的名聲和形象,也能為國家培養人才。」

  馮紫英侃侃而談,「另外這學中若是能考上秀才、舉人和進士固然好,若真是學業無成的,起碼也能識字明理,若是我家有些營生需要用人,亦可從中選擇,便有其他意願者,如為吏,從醫等等,我們亦可資助其達成所願。」

  馮唐和大小段氏都倒吸了一口涼氣,不能不說馮紫英這個構想非常好,但卻太宏大了。

  助建捐建族學私塾,甚至還要建書院,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而且是每年都需要投入的不小開支。

  少則每年兩三千兩,多則五六千兩,若是書院,怕是要上萬兩,而且這是每年的固定開銷,若是遇上馮家這邊有個閃失手頭不寬裕,難以支撐,這反而要毀了馮家名聲。...<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20-4-5 04:27 AM

第六十六節 營生

  「紫英,資助族學私塾,我覺得可以做,但需要量力而行。」馮唐不忍心打擊兒子的積極性,能想到這麼遠,已經讓馮唐很欣慰了。

  「咱家的情況你未必清楚,能否支撐這麼大的開支,還要細細斟酌,另外你說支助貧寒學子讀書這沒問題,但咱們家營生,還有支助他們為吏從醫,這合適麼?」

  馮紫英最後的這個提議有些少見,馮唐也覺得好像不太符合現下流行的做法。

  現下士紳望族要擴大自家影響提升聲譽,都是支助讀書人,哪有支助搞其他營生的?

  嗯,替自己家營生招募人也勉強說得過去,肯定都侷限於馮氏一族,但那為吏從醫就沒聽說過了。

  為吏從醫雖然不能說是賤業但肯定稱不上什麼值得誇耀的事情,比起讀書人來說要差太遠,也很難得到外人稱讚。

  「父親,話不是這麼說,您也注意到現在和以前情況有些不一樣了,許多地方,尤其是州縣一級實際被吏員把持,朝廷原本有觀政歷事制度,但終因各種弊端而時停時啟,導致後來的進士舉人和監生們授官之後不通政務,要嘛依賴幕員,要嘛便被吏員所制,而不少進士舉人監生礙於面子而不願意熟悉政務,寧肯委於他人,其結果就不問可知了。」

  馮紫英頓了一頓,「吏員熟悉本地情況,如果再諳熟政務,那麼如果忠心為國者,可為上官得力臂助,若是囿於私利德行有虧者,便成猾吏狡員,為害一方,但無論如何這吏員的作用也日益重大,若是在難以在讀書上有所成就者,不妨善加培養,也是一大功德,而從醫者亦屬此類,所以兒子以為可以根據事情分類處理。」

  馮紫英這番話有理有據,讓馮唐竟然找不到辯駁之處,這的確是一個提升馮氏一族在臨清乃至東昌府那邊影響力和話語權的好辦法,但……

  好一陣後馮唐才既滿意又有些煩惱的嘆了一口氣:「鏗哥兒,但你算過這樣做,我們馮家每年要花銷多少?」

  「父親,兒子知道,所以兒子才和母親說,我們需要開源,此次兒子回臨清,覺察臨清商業日盛,雖有稅監影響,但兒子以為此次民亂之後,朝廷在稅監上恐怕要更為慎重,除開臨清,臨近的東昌府、德州和濟寧都是運河沿岸的商貿繁盛之地,而且城鎮人口日多,也帶來了各類的需求,所以兒子以為我們可以利用馮家的影響力,在臨清、聊城乃至濟寧、德州這一線,謀些營生,……」

  馮紫英把自己的一些設想和金陵薛家薛峻的情況做了一個介紹,馮唐也有些意動。

  薛家是皇商,但是薛峻卻是薛家的二房。

  雖然不算旁支,但是在其長兄有子,而且其嫂又是王氏嫡女的情況下,薛峻所在的二房也不算是多麼特別了,這從薛家兩房分家就能看得出來,沒準兒長房就是擔心在沒有頂樑柱的情況下被二房給吞沒了,所以才會分家。

  這種情形下,馮家和薛峻這一支合作,倒是一個很可行的設想。

  薛家有資金有技術人員有牌子信譽,馮家在山東這邊有名聲有影響力有人脈,加上北地這邊的金銀首飾行當本身就是跟著江南潮流跑,所以這一合作堪稱天作之合。

  「具體方略,還得要等薛家那邊答應之後再來徐徐計議。」馮紫英做了一個結論,「但我以為這是非常合適的,如果經營得法,日後這豐潤祥完全可以沿著運河發展,未來到京師裡來落地生根也未嘗不行。」

  不得不說這最後一句話最能打動人,若是那薛家豐潤祥與馮家合作最終能深入到京師來有所證明,那無疑對於馮家影響力也是一大提振,未來要做很多事情都會方便許多。

  「若是薛家同意合作,鏗哥兒你覺得我們需要拿出多少銀子來開辦?」這是關鍵。

  「起步階段恐怕也需要三五萬銀子來開辦,單單只是臨清這邊倒也簡單,但若是想要在濟南、德州、濟南、濟寧乃至東昌府都逐步開設,那就不容易了。」馮紫英一邊說,一邊觀察著父母表情。

  看父母都是微微皺起眉頭,但是卻也不至於斷然否定,這說明家裡可能是拿得出來這筆銀子,但肯定是比較困難了。

  「父親,此事現在還只是處於一個策劃商議階段,就算我們家有意,也要等到薛家那邊有動作才行。」馮紫英進一步道。

  「嗯,此事暫時說到這裡,待薛家那邊登門再說。」馮唐一錘定音,「但臨清那邊的事情倒是的確可以先行做起來,這事兒紫英說得對,我原來有些欠考慮了,具體如何做,再議。」

  「對了,先前榮國府賈璉親自專門來送了帖子,可能是代他父親對你表示謝意吧,你抽時間去回拜一下,別弄得感覺咱們馮家是缺了禮數的人。」馮唐想起什麼似的道。

  「哦?璉二哥人走了?」馮紫英略微吃了一驚。

  「嗯,走了,我剛過來就遇上馮乾來稟報,就去見了,還以為你還沒起床呢,和他說了一會兒話,說他父親和叔父都很感激你在臨清作為,史老太君也專門發了話,對你嘉譽有加,說要好好感謝你,我說了咱們都是通家之好,那等情況下肯定要傾力施以援手,不必掛懷。」馮唐抹了抹下頜,顯得很高興。

  賈家和馮家關係還算密切,只不過前幾年自己在大同,這兩年剛回來自己又忙於謀劃復起,走動稍微少了一些,自己的身份也不好過多去賈家走動。

  倒是自己兒子這個身份和年齡多去走動走動正合適,特別是現在賈家姻親王子騰如日中天的時候,有些時候這層關係還真的能發揮作用。

  「那兒子就抽時間過去一趟。」馮紫英也在慢慢適應京城這個圈子。

  在大同時年齡太小也沒在意,但回到京城之後馬上就是虛歲十三的人了,基本上也都應當走動走動。

  勳貴是馮家的基本背景,想要脫離這個圈子是不可能的,就目前來說,除非自己能考中進士,而且還能迅速幹出點兒名堂來,上達天聽,又或者有其他特殊機緣,否則都只會被視為勳貴一脈,難以為文官群體所接受。...<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20-4-5 04:33 AM

第六十七節 賈家

  卻說賈璉回到府中,回稟了自家父親和叔父賈政,也順帶把這情況向史老太君作了匯報。

  若是尋常事情,賈赦和賈政倒也不在意。

  馮家這兩年走下坡路,馮唐被罷職之後一直賦閒在京,估計也是因為覺得與四王八公這幾家隔得越發遠了,所以反倒不如對方在大同時那麼親近了。

  但這一次人家不計生死救了自己嫡親外甥女,而且小輩,就不一樣了,起碼也要表示一下謝意,免得說賈家失了禮數。

  所以才專門讓賈璉登門表達意思。

  「父親,二叔,那馮世叔也專門見了我,說可能昨日馮紫英太過疲憊,睡下尚未起來,待到起床之後便讓馮紫英來府裡回拜。」

  「唔,也是,那馮紫英畢竟才十二歲,恁是膽大畢竟也是一個少年,怕是也受了不少驚嚇。」賈赦捋著鬍子,點點頭,「二弟,此時就交給璉兒他們去處理好了,母親那邊若是著意,璉兒你便帶馮紫英去見過母親便是。」

  賈赦做了決定,賈政也點頭附和,「也是,咱們長輩就不去了,母親見了他也算是表達了咱們的心意,不過大哥,我這兩日也聽聞工部這邊也在說這漕總李大人此次處置臨清民變果決有力,勇於擔當,皇上十分高興,這幾日裡李漕總就要抵京,原本說他兼任河道總督一事還有爭議,但現在基本上也就沒有什麼懸念了。」

  賈政每日在工部簽到,雖說自身無甚能力,倒也勤勉,日常裡在衙門裡無事也會和其他同僚說些這類消息。

  李三才原來在南京擔任通政參議時,金陵賈家那邊便有信件來往提到此人頗為精明能幹,沒想到如此快就做到了漕運總督。

  而漕運總督雖然名義上是由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兼任,但實際上許多事務都是和工部這邊交織,沒準兒哪天李三才就有可能要到工部擔任要職,便是不能直接接掌尚書,起碼也要擔任左侍郎,便是右侍郎都有些壓不住他現在的勢頭了。

  賈赦對此倒是沒什麼感覺。

  他覺得自己這個二弟成日裡在工部廝混,明明是一個頗有油水的所在,這麼些年來卻未見其從中為賈家這些子弟謀到些許好處。

  賈璉、賈蓉、賈芸這些正旁幾房的子弟們都漸漸大了,讀書不成,那就得要謀個營生,但他這個當二叔的卻要嘛在衙門裡撞木鐘,要嘛就是回到府中和一幫清客閒混,半點沒有為家中子弟某些營生的想法,賈赦也很是看不起,但是卻不好多說。

  今日聽賈政說起李三才,他心裡便更是不屑。

  甭管誰來當尚書侍郎,就自己二弟這副模樣,有好事也輪不到他頭上。

  若是那賈珠還在,倒也還可以好生琢磨一下,但現在看寶玉和賈環那胚子,估計都不是讀書種子,特別是被母親視為拱璧的寶玉,也就是個關在家中當混世魔王的主兒。

  只是賈璉讀書不行,賈琮倒是年幼,還看不出來,須得要好好管教好,看看能不能為賈家添一個讀書人。

  這邊在獲知馮紫英會來拜會的時候,賈府上便已經熱鬧成一團了。

  那婆子回到賈府中時便早已經把在臨清州所經歷的種種活靈活現的說了個夠,連帶著馮紫英出府赴東昌府求援之後殺回臨清的故事也被她夾雜著瑞祥的吹噓和自行腦補之後添油加醋的繪編成了一個傳奇故事,差點兒就能拿到街上茶館裡去讓說書人來說一場了。

  賈府裡的人多是沒怎麼出過門的婦人孩童,一個個自然都被這鮮活的傳奇故事給弄得悠然神往,對前兩年還曾經來過的那個馮家孩童的印象似乎也模糊起來了。

  「這位馮家哥兒我卻是沒有半點印象了,未曾想到居然能做出這樣一般本事來,現在連朝廷裡都知曉了,沒準兒就能是一場造化呢。」坐在下首的妖嬈婦人探手拈起一枚葡萄塞進嘴裡,嫣紅的嘴唇光澤潤潔,「老祖宗倒是看得準,前幾日裡就說他有造化,沒想到連我叔父昨日裡也提起了這馮家哥兒。」

  「馮家也是一門忠勇,馮家哥兒倒真有這份性子,那馮家三郎往日年輕的時候也曾來見過我,只是這些年來一直在大同那邊吧,來得少了,來了也是和老大老二他們敘禮。」史老太君也在回憶,「我記得那年馮家大郎戰死塞外,朝廷也給了賞賜,後來馮家二郎也得病歿了,因為也是在疆場上,也給了一個賞賜,只是這神武將軍爵位就只能由馮家三郎來襲了。」

  「不過聽說這馮老爺好像這兩年卻有些不得意,上月我在叔父府上還曾聽得叔母提起過這馮老爺一門心思想要回大同,只是朝廷尚未批准。」

  妖嬈風流少婦自然就是那王熙鳳,縷金粉蝶戲蕊洋紅大綢褙子彩衫上一枚熠熠奪目的蜻蜓玉型對扣,下著翡翠蘭花九幅裙,身材修長曼妙,輕笑聲中,風韻十足。

  這一番話說得史老太君和坐在另一側的邢夫人、王夫人乃至李紈都聽明白了些許意思,便是那馮唐現在還是賦閒在家,想要謀個職位而不能,而作為京營節度使兼兵部侍郎的王子騰也曾幫忙。

  倒是下邊幾個年輕女孩子都未曾聽懂,只是抿著嘴含笑聽著幾個長輩的說話。

  「唔,馮家三郎怕也不比老大老二年齡小多少吧,還要赴邊?縱使勇武,也不必這般吧?」史老太君有些疑惑的問道。

  「興許是習慣了那般生活,這閒在家裡反而難受了吧。」賈璉趕緊搭話,「我看馮家世叔的模樣倒是精神得很。」

  上邊說著話,下邊幾個也在嘀嘀咕咕。

  「林妹妹,你見過那馮家兄長,可是如府裡那些婆子所說,身高八尺,如同那二郎真君一般英武過人?」

  束髮紫金冠加二龍搶珠抹額絲帶的少年自然就是賈寶玉了,一張面若冠玉的大臉盤子,笑起來到還真的有點兒惹人愛,不過落到林黛玉眼中卻多了幾分天真幼稚。

  不過在舅舅家,這一位就是天,其他人都得要圍繞著他轉。

  雖然才來十多日,但是有了馮紫英提醒的林黛玉已經逐漸適應了在舅舅家寄人籬下的生活,好在家中幾個姐妹倒是很是合得來,所以多了這一個每日說些不著調蠢話的憊懶表哥,林黛玉也能忍耐。

  「哪有此事?也就是比尋常那個年齡的人高些,還不及璉二哥高呢。」林黛玉淡淡的道:「不過是些以訛傳訛,誇大其詞罷了,舅舅不是常常教育寶二哥莫要聽著風就是雨,多花些心思看些正經書才是。」

  知道自己這個表哥對舅舅甚是畏懼,林黛玉也就時不時的把舅舅名頭抬出來,倒是讓這位表哥經常「清醒」過來,不至於犯渾。

  有些時候懶得和這位表哥多糾纏,便徑直讓已經改名紫鵑的貼身丫頭謊稱見到二老爺回府,嚇得那寶玉趕緊溜走去那家學裡。...<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20-4-5 04:38 AM

第六十八節 鬥嘴

  「想想也是,也不過就比我等大上幾歲,哪有如此本事?怕也是以訛傳訛的居多。」

  見自己這個表妹話裡話外都是有些維護這馮家哥兒,雖說這年齡還不懂男女之情,但是這位寶二爺還是有些不忿。

  「我說的以訛傳訛是指他的個頭,但他所作的一切那可不是假的,在那臨清州裡,漕運衙門和龍禁尉的人都是讚不絕口,先前老祖宗和二嫂子不也說連朝廷裡都知曉了麼?」

  林黛玉語氣越發素淡,搖了搖手中團扇,「莫不是寶二哥覺得小妹我也在信口雌黃不成?」

  語氣雖然沒有什麼變化,但是聽在賈寶玉耳朵裡卻是格外不得勁兒,但是見這位天仙般的林妹妹目光卻早已經望向老祖宗和二嫂子那邊,半點也不落到自己這邊,心裡也越發覺得沒趣。

  若要拂袖而去,卻又有些捨不得,大臉盤子只得訕訕一笑的應道:「妹妹說的是。」

  旁邊在一旁的少女見自己兄長在這位林姐姐面前吃癟,心裡好笑,卻也有些不悅,假意笑著插話。

  「二哥這話就沒的分寸了,馮家哥兒是林姐姐救命恩人,怎地這般說話?林姐姐,你也莫生氣,我二哥其實早兩年也是見過馮家哥兒的,我也見過,當初也沒見著他如何,沒想到如今卻做出這般大事來。」

  「我生哪門子氣啊,信不信也由人。只是那等事情擺在那裡,朝廷自有道理。」

  林黛玉何等聰慧,自然聽出了這位探春妹妹維護自家兄長的意思,語氣也越發平和。

  「想想也是,那等年齡,一般人都還在父母膝下承歡,嬉笑玩鬧,何曾想過有如此壯舉?自是難以讓人信服。」

  前一句話有些刺人,但是後一句話卻又圓回來,但圓回來的話語裡也隱含著幾分其他意思,讓人既有所悟,又難以多說其他。

  賈寶玉還有些懵懵懂懂沒聽明白,只能陪著傻笑,倒是探春卻已經聽出了這位林姐姐話語裡的機鋒,眉頭一簇,卻又不好再接話,再要說下去沒準兒就要傷了二人情誼。

  她已經看出來自己二哥哥怕是對這位林妹妹極有好感。

  雖說現在年齡還早,但日後的事情誰也說不清楚,自己這個當妹妹的若是摻和其中,只怕反為不美,這對歡喜冤家也就由得他們去,索性就閉口不言。

  馮紫英到賈府時,已經是巳時了。

  賈璉親自到門口接到。

  要說馮紫英對賈家裡也就是對賈璉最熟悉了,前兩年來賈家也是和賈璉接觸。

  當然那個時候馮紫英年齡太小,賈璉也未曾將馮紫英放在心上,但現在不一樣了,尤其是聽聞連朝廷都知曉了馮紫英的壯舉,而且這一兩年不見,馮紫英個頭猛長了一截,已然不比賈璉矮多少了。

  尤其是那股子淵渟嶽峙的氣度,更是讓賈璉很有些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的感覺。

  一番寒暄之後,賈璉才算是真正接受了這個現實。

  現下看來這馮紫英言談舉止甚至比起隔壁府裡比馮紫英還大上幾歲剛娶了親的蓉哥兒更見氣度,嘖嘖讚歎之餘也是先行道謝,也代表自家父親和叔父表達了心意,點明說老祖宗要見一見這位馮家三郎之子,小時候也曾經是抱過他的。

  馮紫英沒想到還有這一出,自己小時候居然還被那位史老太君抱過,這卻真是一件稀罕事兒。

  看樣子馮家原來的確和賈家還是走得比較近乎,只不過這麼些年來才漸漸少了下來。

  賈璉代賈赦和賈政表示了謝意,而現在卻要引自己去見那賈家的老祖宗——史老太君,也不能說賈家沒給足禮遇。

  賈赦、賈政是長輩,且有官身在身,專門來見自己這個未成年的小輩,的確有點兒不合適,有賈璉這個捐官同知的平輩來表示謝意,另外還有府裡的最尊長一見,倒顯得賈家在這方面很是講究。

  「璉二哥太客氣了,一晃有兩年了,二嫂子可還好?」

  馮紫英對賈璉印象不壞,起碼覺得他比賈寶玉強,好歹也能幫榮寧二府做點兒事兒,林如海病故之後也只有賈璉能幫著林黛玉回蘇州辦理喪事,換了向賈寶玉之流,便是年齡和賈璉一樣大,只怕也是束手無策的。

  「還好,待會兒你二嫂子也在,幾個姊妹都在呢。」賈璉也不經意。

  聽聞馮紫英要來拜會老太君,幾個女孩子都想要看看兩年前毫無耀眼之處的馮紫英怎麼就能一下子如此熠熠奪目了,加上馮紫英年齡也小,又是通家之好,倒也無礙。

  「哦?」這年頭禮教大防雖然不及前明前宋那麼嚴格,但是在大戶人家還是很講究的,不過年齡還小,又是一大家子相見,有長輩在場,所以也沒什麼。

  馮紫英只是沒想到賈家屋裡的幾個姊妹都會在,也就是除了林黛玉外,三春弄不好都在。

  「走吧,老祖宗都等急了。」賈璉一揮手示意,「這邊走,大郎怕是許久沒來我們府裡了吧?」

  「有兩年了,路都有些不記得了。」馮紫英一邊左右打量,一邊緊隨而走,「好像是兩年前跟隨父親來過一回,那時候年幼也還有些懵懂,不懂事兒,還是璉二哥帶我過去的。」

  「呵呵,你記得就好,日後若是大郎發達了,可莫要忘了你璉二哥。」賈璉笑呵呵的道。

  「璉二哥說笑了,再怎麼也不能忘了璉二哥的情誼。」馮紫英也打著哈哈。

  從榮國府西角門進入榮國府大院,沿著青石板徑,偌大的正院怕是有一射之地,敞亮無比。

  和儀門平行有兩處小角門,再進入就算是進入二進了,但賈璉卻沒有領馮紫英進二進,而是沿著東面的一處院落外一直向前,沿著一處小門進了一段夾道。

  怕是走出了十餘丈,方才看到一處垂花門,進去便是一處小院,又再過穿堂,又是一個格外雅緻的院落,當面便是一處三間廳房,單從那窗櫺木門的雕工漆色便能看得出端的不凡。

  馮紫英估摸著也應該到了,這一路行來繞得他都有些眼花,而且這明顯應該只是榮國府西面的一處,尚未真正進入榮國府的正院,這都走了好一陣,這算下來榮國府怕是佔地不下百畝?

  馮紫英看見屋外遊廊兩邊站著一大堆丫鬟婆子。

  婆子們藍衣烏布,垂頭屏息,丫鬟們卻是一色青綢掐牙白的裝束,但在花色細節上又各有各的不同,姿容俏麗,婀娜娉婷,單單是這一出就要比自家府裡的氣象格局高出不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20-4-5 04:40 AM

第六十九節 尋釁

  賈璉帶著馮紫英剛走到門外,門外懸掛著的鳥籠裡鸚鵡便早已經叫了起來,「來客了,來客了!」

  馮紫英也有些詫異的瞅了一眼,這大戶人家都是這樣麼?鵡哥兒都養成了招呼客人的習慣。

  早有丫鬟打起了簾子,賈璉先行進去打招呼,然後在招呼馮紫英入內。

  一踏進屋,映入眼簾的便是在那正房榻上被一堆粉妝玉琢的女孩子簇擁在中間的皓首銀髮的富態人。

  果真是一副寬面榮豐的富態相,精神也是頗為健旺,一襲生藕荷色的福壽衫群外帶罩衣,笑吟吟的望著自己。

  來不及看其周圍的女孩子們,馮紫英趕緊躬身跪下行了大禮,「見過老太君,馮紫英代父親母親向老太君問好,……」

  「快起來。」史老太君聲音也很清潤脆利,面部氣色極佳,完全看不出已經是一個年近古稀的老嫗,樂呵呵的招呼著馮紫英。

  「讓我看看馮家哥兒,你爹娘當年帶你過來時,你連路都還不能走,我約莫還有些印象,沒想到一晃就是十來年了,……」

  見老太太這麼一說,馮紫英也只能硬著頭皮起身走到近前,這老太太拉著馮紫英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眉花眼笑的向周圍人點著頭道:「果然是有些馮家三郎的模樣,難怪能這般勇武,老身還要感謝你救了我這孫女,……」

  馮紫英趕緊躬身一禮:「可當不起老太君這般說,林家妹妹是老太君嫡親外孫女,也是赦世伯和政世伯的嫡親外甥女,馮家和賈家也是通家之好,遇上這等事情,紫英自然是責無旁貸,義不容辭,……」

  一番話也是說得在情在理,聽得在座一干人也都是連連點頭,連聲誇讚馮紫英虎父無犬子,英雄了得云云。

  這個時候馮紫英也才有餘暇來打量這屋裡其他人。

  那璉二嫂子王熙鳳馮紫英倒還是有些印象的,哪怕是沒印象,但見那風流妖嬈的模樣和柳眉含威豔中帶煞韻味,便也知道除了王熙鳳也就沒有別家了。

  賈璉也這才引著馮紫英見過其他人,邢王二位夫人面前,馮紫英也不敢失了規矩,老老實實的行禮問好,緊接著才是璉二嫂子王熙鳳,倒是被王熙鳳好生打趣調侃了一番,不愧是鳳辣子。

  接下來的那俏寡婦李紈,倒是端莊冷豔,卻沒什麼話語。

  那個站在黛玉身旁的女子看起來應該是四女中年齡最大的了,身材已經有模有樣,肌膚白皙,怎麼形容的,腮凝新荔,鼻膩鵝脂,估摸著就應該是那賈迎春了。

  沒想到賈赦那般猥瑣模樣,生出來的賈璉和賈迎春倒都是很有幾分人才。

  至於旁邊那個個頭頗高,一雙鳳目含霜顧盼神飛的女子,估計應該和林黛玉年齡相仿,怕就是賈探春了,而另外最後一個一看年齡尚小,還是稚齡,不用問就是賈珍的妹妹賈惜春了。

  馮紫英自然一一招呼到,幾個女孩子都是落落大方的與馮紫英見禮,好在大家年齡都還小,所以倒也沒什麼尷尬。

  倒是到了賈寶玉這裡,馮紫英卻一眼就能看出這小屁孩臉上的不忿,雖然不清楚對方為什麼對自己有些敵視的情緒,但馮紫英也沒有太在意。

  本身也沒打算和這熊孩子有啥糾葛,所以也很平靜的打了招呼,順帶誇讚了對方兩句。

  對於馮紫英大人般的口吻,賈寶玉是很不舒服的,雖然也覺得自己的不悅有些莫名其妙。

  要說這位馮家兄長無論從哪方面都應該是值得交好的,而且還救了林妹妹,可這個傢伙尚未出場就已經奪走了很多人的關注,其中既包括老祖宗,也包括林妹妹在內的幾個姐妹,這種滋味讓習慣了自己被視為太陽般被圍繞的賈寶玉很是不爽。

  而且這個馮家兄長對自己也缺乏應有的「關注」,嗯,還有「尊重」,那種輕描淡寫的笑著和自己打招呼,還順帶誇讚自己長得俊的口吻,簡直讓賈寶玉難以忍受。

  只是這等情況下又找不到合適的理由發作,甚至連冷著臉都不好意思,沒的讓其他姊妹尤其是林妹妹覺得自己心眼兒小,那就更糟糕了。

  這種憋悶的情緒困擾著賈寶玉,連帶著話語也少了許多,全無往日那種活潑頑笑的「風姿」。

  倒是王熙鳳敏銳的注意到了這一點,只是卻未明白這位寶兄弟的心思,笑著打趣道:「寶玉,你瞧你馮大哥只比你大三歲,這身子骨卻是恁地健碩,要說都是武家出身,咱們不求上陣殺敵,但也要求個身體康健,少生些病痛才是,馮家大郎倒是可以好好教一教寶玉。」

  「大郎現在在國子監唸書,怕也沒有多少精力再在這方面花心思了吧?」賈璉接上話,言語裡倒是對馮紫英頗是推崇,「這習武一道倒也不必太過計較,壯壯身子可以,但若是能讀得出書,那才是正經。」

  賈璉自家也是讀過書的,自然明白讀書的清苦。

  書院苦讀生涯的確難熬,前幾年他也曾讀過幾年,只是連秀才都未曾考過,這裡邊的艱辛他自己也是深有體會的。

  加之後來娶了王熙鳳,又把王熙鳳房中的丫鬟平兒收了房,這書哪裡還能讀得下去?也就順勢回了府中幫著府裡打點事情,再無心思讀書了。

  「我聽聞那國子監也不是一個讀書的地方,內裡也是亂七八糟,那蓉哥兒不也是在國子監讀書麼?我也只見他成日裡飲酒鬥雞玩蟋蟀,未曾見他去過幾日。」賈寶玉總算是找到了機會,竭力讓自己的語氣變得平和淡定一些,「聽說那裡邊的祭酒和老師,只需要奉上幾封銀子,每月去應一次卯,便了事大吉,這等書,怕是不讀也罷。」

  賈寶玉這話一出口,立即就讓整個廳堂裡安靜了下來。

  雖說這話並不直接指向馮紫英,明裡也是在說東府裡的蓉哥兒,但賈寶玉這話也的確不是虛言。

  那賈蓉成日裡走馬鬥雞,胡吃海喝,兩府上下男女都看在眼裡,他老爹賈珍也從來不管,甚至猶有過之。

  爺倆一個比一個渾,把個東府攪得烏七八糟,那東府裡的尤氏,還有那新婦秦氏,也經常過來,難免要說起這等事情,只是當家爺們兒的事情,女人家又如何能插上手?

  那賈珍更是在東府裡說一不二的橫人,連那蓉哥兒說得不好也是要竹條子伺候的,這西府自然就更管不著了,只能讓西府這邊把細一些,莫讓寶玉、環哥兒這等小主子被哄了去學壞。

  只是這兩府緊鄰,源出同根,平日來往繁多,又哪裡能禁絕得了?

  把賈蓉的這番表現一說,立馬就能讓人覺得馮紫英的這蔭監怕也是差不多的掛羊頭賣狗肉的貨色,只怕姊妹們尤其是林妹妹心裡就不會再言必稱馮大哥如何如何了。

  賈寶玉此時的心裡簡直比三伏天喝了一杯冰鎮酸梅汁兒更爽利,眼睛卻斜瞟著那馮紫英,且看他如何狼狽尷尬。...<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20-4-5 04:42 AM

第七十節 吊打,碾壓

  馮紫英也沒料到賈寶玉這廝居然還能如此臨場發揮一下,給自己來一招背刺陰招,若非自己對此事早就有打算,一時間恐怕還真的不好分說。

  「寶兄弟說得也是,這國子監不比二三十年前了,嗯,用一個詞兒來形容吧,龍蛇混雜,祭酒大人還是很敬業的,只是這國子監裡生員來歷複雜,不少捐監蔭監和貢監的確都不是衝著來讀書的了,不少舉監也是心不在焉,所以請假者眾,很大程度也淪為了一個混日子的所在。」

  馮紫英很坦然的回應讓廳堂裡的一干人都吃驚不小,連賈璉也是側目而視。

  「不過,我倒是覺得,這在哪裡讀書其實主要還是在於個人本心,若自家心中全無讀書心思,只圖廝混享樂,便是把三鼎甲請來日日守著陪著授課教書,只怕也是無濟於事,若是自身志存高遠,心有忠君報國之念,我想那便是荒郊野地,鑿壁偷光,囊螢映雪,那也是能讀出來的。」

  若是要玩心靈雞湯和高大上這一類的玩意兒,馮紫英上輩子可真的是沒輸給人過,隨便信手拈來也能吊打十個賈寶玉。

  這還沒說賈寶玉自己本身就持身不正,成日廝混嬉玩,哪有資格來說別人。

  馮紫英這一番話說得恢弘大氣,無懈可擊,連史老太君都忍不住輕輕點頭,那邢氏王氏也是默然無語。

  如李紈、迎春、探春和惜春幾女都是目放奇光,望向馮紫英的神色都不一樣了,至於說林黛玉更是一雙妙瞳已然鎖在馮紫英身上難以放開了。

  倒是那王熙鳳的目光裡多了幾分耐人尋味的意思,似乎是覺察到了這番話好像也有點兒針對賈寶玉的味道,嬌笑一聲打破有些凝滯的氣氛:「看樣子大郎是準備在國子監裡好生讀書,日後也要考個功名出身?」

  「考個功名出身固所願也,只是卻也未必一定要在國子監裡讀書,我去國子監也是父親的意願,但如今國子監情形,允許各自回家或者到書院裡讀書,只需每月月考和需要歷事時再回去便可。」馮紫英淡然笑道:「所以我此次回來之後有意就近尋個書院,好生讀書。」

  「哦?大郎也要尋個書院讀書了?」賈璉不愧是好兄長,立時來一記神助攻,「先前二叔也在說要為寶玉尋個讀書的合適地方,在家裡塾師始終不盡人意,……」

  「是麼?寶兄弟這個年齡也的確可以讀書了,不如與愚兄一道,愚兄先尋個合適書院,你我兩兄弟一併入院讀書,你看如何?」馮紫英一臉期待,笑著關心的道:「到書院裡,你我兩兄弟亦可懸樑刺股,並肩苦讀,沒準兒也能成為一番佳話,不如我去稟告政世伯,……」

  賈寶玉背心一陣惡寒,他是自家知道自家事,這也要讓他關在書院裡苦讀,還不如直接殺了他,他聽過璉二哥蓉哥兒說起讀書的苦處,哪裡有日日在府裡和姐妹們頑耍來的舒心?

  只是這等情況下面對老祖宗和母親的目光,他又不敢直接拒絕,心裡更是把馮紫英恨得咬牙切齒,你要去當個餌名釣祿的祿蠹,為何卻要把自家拉上?

  倒是王熙鳳心思剔透,一眼就看出了臉色煞白的賈寶玉心裡想什麼,再看到自家姑母臉色複雜卻又不忍的表情,自然明白姑母所想,笑著插言道:「馮家大郎怕是都要十三歲了吧?這寶玉尚未滿十歲,這也太小了一些,若是到那書院裡去苦讀,只怕身子骨弱了點兒,一旦染個時疫瘡病,這身子骨也吃不消啊,還不如等幾年,再來安排,……」

  王熙鳳的話無疑給了賈寶玉一個極好的下台台階,只是面對馮紫英和林妹妹,他自己卻不能慫了,昂著頭道:「我身子骨倒也沒大病,若是去那書院也不是……」

  「那寶兄弟真的願意去?我可就去向政世伯稟說了,……」早就看穿了賈寶玉色厲內荏的底子,馮紫英也知道此時賈府是不可能讓賈寶玉外出去書院讀書的,便是走讀都不可能,所以也只是逗笑戲弄對方。

  賈寶玉臉一白,身體一僵,還真怕這馮紫英不依不饒的去找上自己父親說道此事,自家父親希望自己讀書的迫切心情賈寶玉再清楚莫過了,萬一真的要讓自己跟著去書院讀書,那才真的是裝逼不成日了狗了。

  瞥了一眼賈寶玉,馮紫英內心狂笑,讓你裝,再敢裝逼,自家就真的涎著臉去找那賈政說和一番,定要把這賈寶玉嚇個半死才行。

  還是王熙鳳出面解圍,她倒是對這個表弟兼小叔子十分看顧,「寶兄弟快莫說這等渾話了,這身子骨的事兒豈能當兒戲?真要有個頭疼腦熱的,豈不是讓老祖宗擔驚受怕?」

  史老太君何等人,自然也明白其中故事,擺擺手道:「寶玉讀書的事兒還是等兩年再說,這兩年還是就在府裡讀書吧,讓他老子再去請個好些的先生便好,……」

  這一番暗含機鋒的說話下來,無論是王熙鳳和幾個老的,還是幾個年輕小姐妹都見識了馮紫英的厲害。

  想想也是,這等人能在臨清民變危難之際處變不驚的應對下來,而且幹得如此漂亮,豈是一番言語能難倒的?

  賈寶玉在他面前裝逼挑釁也不過是自取其辱罷了,而馮紫英似乎也完全感覺不到這內裡的其他,仍然笑著和賈寶玉拉著家常,勉勵他待幾年大一些便一道來書院讀書,這份氣度倒是讓史老太君和王熙鳳都更高看了馮紫英幾分。

  面對馮紫英居高臨下卻又「親和熱情」的「鼓勵」,賈寶玉再無復有先前的挑釁姿態,只能唯唯諾諾的勉力應和,其內心的苦澀卻是無人能知。

  這個話題扯開不提,老太君問起了當日的情形,馮紫英也實實在在的簡單介紹了當日情形,他倒也沒有刻意誇大自己如何勇武過人,只說當日那種情形下,若是不去尋救兵,那教匪若是長久不走,只怕密室裡的人要嘛就得要餓死,要嘛就只有屈身從賊,所以他也是迫於無奈只能這般冒險。

  至於說到了東昌府如何說服漕運衙門一幫人,馮紫英就沒有多說,只說找了與自己父親有交情的總兵官,說動了總督和御史,便出兵了。

  這廳中都是婦道人家,自然不太清楚朝廷尤其是漕運衙門中的運作,而賈璉也從未在衙門裡幹過,一樣不清楚內裡的實情,所以馮紫英這番話倒也合情合理。

  馮紫英也提及了那薛家的薛峻,免不了也引來了王氏的一陣詢問,瞭解到薛家近況,不無唏噓感慨,大概也是在為那喪夫的妹妹薛王氏擔心。

  幾個婦人七嘴八舌的問了一些事情之後,老太君才讓林黛玉正式起身道謝救命之恩,免不了又是一番推讓,終究還是讓林黛玉正式的行禮致謝,馮紫英也只能受了,畢竟這救命之恩非比尋常,再是通家之好,也要另說。...<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20-4-5 04:58 AM

第七十一節 淡然處之

  過場走完,馮紫英也起身告辭,那史老太君倒很是喜歡馮紫英的知趣懂禮,專門叮囑馮紫英要多來走動,約莫也存著讓自家孫子能跟著馮紫英學學的念頭。

  馮紫英和賈寶玉二人不過相差兩歲,但是這之間一對比差距就太大了,而想到馮紫英前兩年來賈府時,也並不出色,所以也是希望能和馮紫英多來交往,以便日後能提點賈寶玉能走上正道。

  馮紫英自然沒興趣和賈寶玉這等頑劣之輩多打交道。

  他已經看出賈寶玉已經是定型,對讀書也好,走所謂「仕途經濟」也好,沒有半點興趣,或者說用現代語言來形容,就是一個好吃懶做好逸惡勞只想享受卻又沒有半點吃苦耐勞精神和行為能力的紈袴,和他打交道也就是浪費時間。

  或許這個人本性不壞,甚至也稱得上是一個好人,但是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廢人,窩囊廢。

  生在這等人家,若是其兄長賈珠還在,他的優遊日子還能勉強過著,但賈珠早亡,這榮國府二房就只有他是嫡子,這份振興家業的重擔本該他來扛起,他卻是個不中用的銀樣鑞槍頭。

  加上一個今日沒出現但在書中也表現極為不堪的賈環,只怕這榮國府二房就真的要沒落下去。

  馮紫英其實對賈璉倒是頗有好感,認為此人雖然未讀過多少書,但是本性不壞,且也能勉強做點兒事情,縱然能力不算太強,但若是能給其出出主意,指點一番,未嘗不能算是一個幫手。

  至於說賈璉貪花好色,這在當下這個時代,在賈家這種家族,根本不算什麼,連那賈政如此食古不化的「方正」人,都還有兩房妾室,若是像賈璉這般正是年少慕艾之際只有一妻,恐怕反而要讓人懷疑是不是有什麼問題了。

  不過馮紫英自然也不會去交惡賈家,對賈寶玉也不會有什麼多少情緒,淡然處之即可。

  這賈寶玉算是榮國府的心頭肉,別看史老太君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但實際上卻是對這個嫡孫在意得緊,若非自己應對得當,只怕也得不到對方的這般青眼相加。

  銜玉而生就以為真的能成才,還不知道那塊玉是從哪裡弄來的呢,無外乎也就是想弄出一個天降祥瑞的好兆頭,為自家孫子或者兒子造造勢,為整個家族添添彩罷了。

  這等事情在這個時代其實並不少見,沒見什麼「石人一隻眼,此物一出天下反」這等花哨玩意兒玩一出,都能掀翻偌大的蒙元帝國。

  賈璉陪著馮紫英漫步而行,一直送他到西角門。

  「大郎,老祖宗也說了,你我兩家亦屬通家之好,還當多多親近才是,老祖宗也專門發了話你來咱們府裡,只管來,我看老祖宗也希望你能多點撥一下寶玉,我這個年齡讀書怕是不行了,但寶玉老祖宗和二叔二嬸那裡怕是都還存著讓他上進的心思,所以你也多來走動走動,提點提點寶玉,……」

  馮紫英估摸著這應該是那賈王氏讓王熙鳳來叮囑賈璉說這番話的,倒也不在意,笑著道:「璉二哥,你我兄弟何必這麼生分?你要我來我來便是了,至於寶兄弟那裡,我怕他是沒這份心思讀書的,咱們這等家庭,便是不讀書其實也能過,再說了,璉二哥你是赦世伯的嫡子,赦世伯才是榮國公的當家人才對吧?你又何必……」

  賈璉忙擺擺手,看了一下左右,他也看出馮紫英不太喜歡賈寶玉,剛才賈寶玉那一出明顯就是針對馮紫英,好在馮紫英大度沒和寶玉計較。

  「咱們府裡的事情,你不知道,我父親也是一個忠厚人,……」賈璉肯定多少也對府裡邊對賈寶玉這般寵溺有些看法的,但話語裡卻不敢亂說,交淺言深,雖說和這馮紫英很是投緣,但還沒有到那個可以隨意推心置腹的地步。

  但放在府裡,都是嫡子,自己還算是長房這一門嫡子,卻沒有人多在意他,都把心思放在了寶玉身上,連自己媳婦兒平素都是寶玉前寶玉後的,一門心思討好老祖宗和二嬸,賈璉心裡要說沒半點膈應,肯定不可能。

  不過賈璉也知道自己沒寶玉那麼招老祖宗喜愛,而自己父親也一樣在老祖宗那裡不受待見,所以很多事情還得要求著自家媳婦兒去圓轉。

  賈赦是忠厚人?!馮紫英差點兒沒笑出聲來,不過賈赦在史老太君面前的確說不起話,這倒是真的,也連帶著賈璉在榮國府裡也沒那麼受尊重了,若非王熙鳳得力,只怕還要黯淡一些。

  「璉二哥,其他話不說了,老祖宗發了話,我自然是要常來的,寶兄弟那裡我會多說說,但聽不聽得進去,那就由不得我了。」馮紫英笑了笑和賈璉道別:「日後有機會,約璉二哥一起喝酒。」

  「好啊,那可就說定了,到時候我來約你,再找幾個朋友一道,……」說起喝酒賈璉便來了興趣,而且他這個人也喜歡結交朋友,馮紫英現在這般受人矚目,連媳婦的叔父王子騰都點評了幾句,自己和媳婦兒結婚幾年可從未入過王子騰的眼,足見現在馮紫英的人氣。

  馮紫英便和賈璉道別離開。

  先前離開內院的時候,小丫頭便擠眉弄眼的偷偷做表情,顯然是對這般見面很不滿意,估摸著還得要搞出什麼么蛾子來。

  果然自己剛拐出角門帶著瑞祥走出沒幾步,後邊便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馮大爺!」

  馮紫英扭頭一看,卻有些面熟,一想,應該是那內廳裡說話時站在一干小姐背後中某個女孩子中一個,當是某個人的丫鬟才對。

  見馮紫英銳利的目光望過來,紫鵑心裡沒來由一跳,她是不願意來的,這等事情弄不好就要沾惹是非,但是自家小姐卻不依不饒,她拗不過對方,又不敢聲張,只能硬著頭皮前來。

  「我家小姐讓我給馮大爺帶一句話,今日之事,不能作數。」紫鵑趕緊低垂著頭道。

  「你家小姐是誰,什麼事兒不能作數?」馮紫英自然明白這丫頭是誰派來的,倒是大膽,這大街上就敢綴著自己,他也怕被賈家人看著,連忙走幾步拐進一條胡同,示意對方跟上。

  「我家小姐就這麼交代的,其他我也不知道。」紫鵑咬著嘴唇,只等馮紫英回話。

  馮紫英見小丫頭也很緊張,也不難為對方:「嗯,那行吧,你就帶話給你家小姐,我明白了。」

  紫鵑眨了眨眼,見馮紫英便再無其他話,愣了一愣,「馮大爺,就這一句話?」

  「是啊,你家小姐都只讓你給我帶一句話,那我當然也就回一句話嘍,你就這麼回吧。」馮紫英見小丫頭還在猶豫,便揮揮手道:「趕緊回去吧,你家小姐來的時間也不長,別被人說閒話。」

  見馮紫英這麼說,紫鵑也只能悻悻而歸,也不知道自家小姐和這位馮大爺打什麼啞謎,內心卻又有些擔心這裡邊別有什麼隱情就不妥了,回去倒是要好好和小姐說說。...<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20-4-5 05:31 AM

第七十二節 餘波

  森冷的目光在座下逡巡,端坐上方的黃龍袍男子似乎在壓抑著內心的怒氣,案桌下面散落著幾份奏摺硃批,在一旁的近侍都是目不斜視,面無表情,似乎對眼前這一切熟視無睹。

  「盧嵩,你說,此事內裡究竟為何引發如此大亂?」好一陣後,似乎才把怒氣慢慢按捺下來,身體微微側著,一隻胳膊按在旁邊的靠枕上,聲音也放慢了不少。

  「陛下,此事張瑾等已經有回稟。」身著微微躬身,「臣以為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此次臨清民變名為稅監設立引發商民不滿導致民變,進而被白蓮教匪裹挾利用,最終導致大禍,但以張瑾等密查所獲,山東各地聞香教、東大乘教、無為教和羅教等以各種名頭傳教行事的白蓮餘孽層出不窮,魯南和魯西皆有蔓延之勢,……」

  端坐上方的自然就是當今天子張慎。

  微微凸起的顴骨讓他的臉頰顯得有些瘦長,略微白皙的面部加上略顯深凹的眼眶,使得整個面部在養心殿內明滅不定的光焰下看上去有些陰鬱深邃。

  「運河水道當下乃是山東貫通南北的重要通道,除漕運外,日常溝通南北直隸和山東、江南的各類民生物事盡皆通過這條水道南下北上,臨清乃是必經要隘,……」

  盧嵩話語中沒有多少感情色彩,雖然他也知道常宏是陛下安排去臨清設立稅監收稅的,但是真正為陛下收回的稅金和常宏本人及其他手下一黨人所獲相比,就顯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民間非議盡皆歸於常宏,但是在士林乃至朝中的指責卻紛紛指向了陛下,這恐怕才是陛下最為惱怒的。

  可問題是不考這些渠道辦法收羅一些銀錢回來,難道全都依靠納捐來填補越來越大的窟窿?

  只怕那些科道言官會更是攻訐如潮了。

  九邊要餉催得越發緊急,戶部尚書一職遲遲無人接任,就是沒有誰能解決得了眼下的難題。

  面無表情,永隆帝張慎的目光卻是有些飄忽。

  缺銀子,哪裡都缺銀子,但是這內外上下都需要銀子,尤其是九邊的軍餉更像是一根絞索般勒得他喘不過氣來。

  這半年來,各地稅監陸陸續續替他弄回來七八十萬兩銀子回來,但是這點兒一直和九邊的軍餉所需相比,如杯水車薪,丟進去便沒有半點聲響。

  可戶部這邊下邊各省的歷欠和皇室宗親的借款卻是遲遲收不上來,個中原因他自然也明白,問題是他這個當皇帝的卻是無能為力。

  而且即便是能夠收回來,但在面臨著九邊日益增長的軍餉需要,還有各處日益增多水旱蝗災帶來的各種饑荒,稍不留意就會釀成大禍,而像山東這種在張慎看來本該是最不該發生此類民變和叛亂的地方,卻恰恰發生了。

  正因為如此才讓他有一種無力感。

  上午就在早朝上已經與幾位閣臣就臨清民變叛亂一事作了一個商議,但是卻沒有能夠得到閣臣們的認可。

  裁撤稅監是這些文官一致的意見,都察院的各類彈劾奏摺已經如雨一般的遞上來,口口聲聲要拿常宏示問,便是他一力表示這是自己親自安排前往山東的,但是那幫人依然不肯罷休,這種感覺讓張慎覺得很疲憊,卻又無能為力。

  裁撤稅監說來容易,自己一句話的事情,但是所需的軍餉從何處來?沒有這稅監所得,如何填補?

  雖然是杯水車薪,但是好歹也能應應急,否則去年冬日裡韃靼騎兵說不定就要已經寇邊而入了。

  但若是不撤稅監,如山東這等事情再次發生,只怕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了。

  想到這裡張慎也不由得為之後怕,如果不是漕軍果斷出擊。一舉擊潰了尚未完全整合好的教匪亂軍,稍有遷延,只怕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運河兩岸盡皆是北地的精華膏腴之地,一旦被毀,那就不是一兩年能緩過氣來的,而且這種戰爭引發的災民外逃,擾亂周邊,說不定就還會被那些教匪趁機坐大作亂,其後果更是不可想像。

  「盧嵩,這山東民事便是這等不堪了麼?」張慎的目光越發陰柔,語氣卻聽出多少傾向。

  「回陛下,若是以臣之見,山東算得上是北地情形不錯了,北直隸和陝西近兩年恐怕情況還要糟糕一些。」

  作為龍禁尉指揮同知,盧嵩很清楚自己的定位,潛邸故人,陛下私臣,所以他說話自然不會像一般文官武將那麼多彎彎繞,縱使有些難聽,他也不會忌諱,因為他知道陛下要聽的就是這些雲遮霧罩背後真實的一面。

  陛下御極之後幾乎沒有對朝中諸臣作什麼變動,便是閣臣中已經有些老邁不堪之人提出致仕,這本該是順水推舟的事情,但是陛下為了以示恩寵和對太上皇舊臣的優遇有加,均下旨予以挽留,唯獨在這龍禁尉指揮同知一職上專門提拔了自己,足以說明很多。

  現在的龍禁尉指揮使因病已經在家臥床半年,龍禁尉日常事務實際上已經是自己在執掌,若是自己都還在陛下想要知道的消息上遮遮掩掩,只怕就真的無人能給陛下分憂了。

  「哦?」雖然聽著心煩不悅,但是張慎卻知道這是自己必須要面對的。

  從盧嵩這裡都得不到真實的情況,那自己對整個大周就要失控了。

  大周這幫文官除了結黨營私爭權奪利之外,便只會不斷的提出麻煩和問題,卻拿不出解決問題的辦法來,拿出了辦法,總會有人從其他方面來提出質疑和攻訐,最後又陷入了無盡的爭吵當中去。

  張慎還真有些懷念前明廷杖制度,大周雖然沒有廢除廷杖制度,但是終其父皇四十二年天下,從未動用廷杖,若是自己一登基便要開啟廷杖,只怕士林民間對自己的攻訐還會更加猛烈,這也是他不能接受也不敢承受的。

  「陝西這兩年水旱交織,尤其是旱蝗不斷,民間頗苦,流民日多,……」見皇帝不想再聽,盧嵩心中也暗嘆。

  怕是皇上也早就知曉這些,但擺在面前最緊迫的卻還不是陝西,還是這山東民亂帶來的衝擊,連北地精華腹地都變成了這樣,怎能不讓人不寒而慄?

  「山東情況尚好,運河沿岸商賈發達,戶部鈔關收入穩定,……」盧嵩也只能撿些能讓皇上心情勉強好一些的話題來,「此次征討叛亂,漕運總督李大人和巡按御史喬大人與漕運總兵官通力協作,全無往日扯皮推諉之事,一日之內便下臨清,亂匪一擊而潰,可謂皇上洪福,……」

  「盧嵩,這李三才和喬應甲此次為何這般合契?」張慎揉著太陽穴緩緩問道。

  制約成法乃是大周立國以來的規制,文武相制,內閣六部與都察院科道言官相制,總督和各省與巡按御史相制,這都是規製成例,就是為了防止一家獨大,甚至在朝中文臣中各家爭執其實也是一種異論相攪的規制。

  只不過有得就有失,原來未曾坐上這個位置上,張慎還覺得朝中這等相互制約相互攻訐的局面很好,父皇在其中駕馭局面遊刃有餘,但是當自己坐上這個位置,才明白駕馭沒那麼簡單,異論相攪一樣需要付出代價。...<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20-4-5 05:33 AM

第七十三節 只為朝廷,對事不對人

  盧嵩遲疑了一下。

  張瑾有報告送來,也詳細介紹了此次臨清民變前因後果以及處置情況,盧嵩也能大略瞭解其中情況,如何既要基本如實的向皇上報告這一情況,又要適度考慮皇上現在的心情,這也讓盧嵩頗費心思。

  「回稟陛下,根據張瑾所報,此次民變時,雖然亂匪未曾傷及漕運諸倉,但那臨清三倉也在亂匪威脅之下,李大人和喬大人也是心憂國事,陳大人勇於任事,……」

  「嗯?」張慎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這個一直跟隨自己長大的幼時玩伴,「盧嵩,什麼時候你也學會了和朕來這一套了?」

  盧嵩脊背一陣汗意,趕緊躬身一禮:「陛下恕罪。」

  「說吧,究竟怎麼一回事?」張慎瞥了對方一眼。

  「李大人和喬大人雖然往日有所爭執,但在此次平叛事務上的確較為合拍,據臣查悉,其中亦有一些緣故,……」很顯然皇上已經從其他渠道獲知了一些情況,盧嵩也就不在遮掩。

  「那馮鏗乃是神武將軍馮唐之子,……,冒險潛出見了喬大人,……,陳大人應該是與馮唐有些交情,……」

  「你的意思是這馮鏗說動了喬應甲?」張慎意似不信,「十二歲的少年郎,這般勇武大膽?喬應甲為御史,這等事情本該是李三才統管才對吧?為何他不找李三才卻找喬應甲?」

  「回稟陛下,臣以為,此等情況或許是有人指點,……」盧嵩沉吟著回答道,言外之意也很清楚,有內行點撥了總督和御史之間的關係,不解決御史這一關,此事便難為。

  「喬應甲不是輕易被人說服打動的人吧?」張慎還是對喬應甲有些瞭解的,這般都察院出來的御史,都非易與之輩,豈是能輕易說動的?

  「臣聞喬應甲雖然為御史,但自稱他為人行事,只為朝廷,對事不對人,……」盧嵩回應道。

  張慎略微一怔,細細咀嚼這句話,若有所思,卻不知道這句話乃是馮紫英在告辭喬應甲時所言,而喬應甲也有所感,便在某個場合下酒後說了出來。

  「些許情況,陛下可以等到李大人、喬大人入京之後,當面詢問便可知曉。」盧嵩也不敢把話說死。

  畢竟這也是張瑾他們從各方渠道打探而來,若是這些人在皇上面前又換了一番說辭,那倒還真不好說了。

  皇上御極不久,朝中班底基本上還是太上皇留下來的老臣,盧嵩觀皇上目前的做派,基本上還是大事都要送本到大明宮那邊去,所以許多事情皇上也是難啊。

  「朕記得那馮唐可是馮朝宗之子?」殿中安靜許久,張慎才悠悠的問了一句。

  盧嵩一愣之後,才道:「回陛下,馮大人正是前一品耀武將軍馮殿倫之後,馮朝宗三子,其長兄馮秦元熙二十二年戰死韃靼人寇邊的呼倫塞一戰中,二兄馮漢在元熙二十八年因病歿於大同鎮任上,馮唐方才襲爵,前年因御史彈劾其驕橫跋扈,擅其邊釁,所以免官,現賦閒在家。」

  張慎臉上露出回憶的神色,目光也變得有些悠遠,「呼倫塞?這麼一說我倒是有些印象了,當年我奉父皇之命巡邊,正趕上了呼倫塞一戰,韃靼七萬鐵騎席捲塞外,朝廷邊軍寡不敵眾,多處關隘被突破,那馮秦率軍阻擊韃靼人精銳三日,所率八千勁旅僅存兩千餘人得以回返,但全賴這一戰擋住了增援韃靼鐵騎,朝廷大軍方才能擊退意欲突破的韃靼人主力,……我記得此役馮秦雖然戰死,但是朝廷也是賞賜了其一爵位?」

  盧嵩在來之前就已經對馮家情況做過專門瞭解,他知道這位主子素來精細,這等細枝末節恰恰是這位主子最愛詢問的,以顯示他體貼下情,所以便徑直回道:「當初朝廷賜其子雲川伯,只不過其子當初年幼,後也不幸夭折,所以……」

  張慎微微皺眉,這等絕後而導致爵位未能承襲可謂是最可惜的了,只不過一般人家都會從兄弟那裡過繼一個過去庶出子,「那馮家難道就沒有過繼一子給馮秦?」

  「回陛下,馮漢無子,馮唐亦只此一嫡子。」盧嵩回答道:「馮漢元熙二十八年病歿時,朝廷也曾追封,只是馮漢無子,後便由馮唐承襲神威將軍並晉陞為三品將軍。」

  張慎也有些感觸,邊塞宿將往往都是子承父業,但瓦罐不離井口破,將軍難免陣上亡,這等事情也是難免,只不過馮家一脈三兄弟,兩兄弟都死於疆場,現在只有唯一一個健在,而且只有一個嫡子都還尚未成年,還是難免讓人有些唏噓。

  「那馮鏗現在國子監讀書?」張慎又道。

  「是,今年初開始在國子監讀書,聽聞此子讀書還算刻苦,有意要參加後年鄉試。」作為錦衣衛的指揮同知,盧嵩對這些情況的打探早就做到了前面。

  「唔,朕知道了。」似乎是想起了什麼,搖了搖頭,張慎遲疑了一下,「你查一查,馮唐此人在大同那邊口碑,不,算了,等等再說。」

  *******

  馮紫英回到家中時就明顯感覺到了府中的氣氛不一樣。

  書院一事是當務之急,後年便是秋闈大比之年,對自己來說,只有兩年時間的讀書時間,雖說自己從六七歲時家中就聘請有塾師教授自己四書五經,但是鄉試的競爭程度在前世中馮紫英也就知曉,相比於現代的高考,不可同日而語。

  雖說這個時代的讀書人數量很小,但是仍然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陣勢,因為在這個時代,真的是考過了鄉試,中了舉人,基本上就是魚躍龍門了,縱然考不起進士,但是一個舉人身份,足以讓一個人,乃至他的家庭發生徹底變化,直接從普通人進入了特權階層。

  這比起考起一個北大清華都更足以能改變一個人的一生。

  馮紫英這具身體的記憶力和思維都不算差,五六年的四書五經學下來,基本底子還是有的,現在無外乎的就是要尋找到一個優秀的老師來有針對性的進行學習和複習,目的就是一個,為鄉試做準備。

  而且在順天府還有一個優勢,那就是京師城下,鄉試名額相對較多,主要是針對在寄籍在京的士人不少,這些人多是官宦子弟,亦有部分通過其他渠道來寄籍,這等情形下,順天府每一科的名額就比其他要多不少。

  京師書院不少,但以城外居多,像順天府的宛平、大興兩縣地處京畿,有幾家書院都頗有名氣。...<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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